几人等到落了日头才离开，临走时萧澈才瞧见宋缨发红的手指，他本以为是宋缨是热了，想把手炉要过来，可伸手一摸才发觉这手冻得冰凉。

萧澈突然感觉有一肚子话，可有不知怎么开口，只能硬生生憋在肚子里。

体寒，以前宋缨也如此吗？

萧澈支着头倚在窗边，此时瞧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总感觉好似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如今瞧着什么都有一种熟悉而疏离的感觉。

倘若他以前从未见过宋缨，他为何总有一种要救宋缨的执念，他从萧家醒来那刻，瞧着黑洞洞的房子，心就乱跳，直到见着宋缨。

“瞧什么呢？”宋缨先开口。

“我总感觉你在针对我。”萧澈嘟囔道。

宋缨莞尔，“若是我真的针对你，可不是现在这样儿了。”

“你是舍不得针对我，所以想让我讨厌你对不对，你分明不是放浪的人，那天又装作什么，你与我撞在一起是故意的，你想亲我，可演的太差了，我一试就知道。”

萧澈低头，连宋缨的眼睛也不敢看，只能自顾自说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我一见你就心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们都瞒着我，我到底是谁，为什么忘了好多东西，可也记得好多，我记得我的名字，我的父母，记得你兄长，可我唯独把你忘了。”

宋缨眉头紧锁，往窗外一看，就瞧见了抱着双臂在一旁看好戏的吕晦。

吕晦见宋缨看过来，把手一摊，说：“只加了一点酒，没想到是个酒蒙子。”

“回府。”宋缨放下帘子，抱起手炉。

“宋缨。”萧澈拉长了声音，这一个“缨”字叫得格外绵长，他脑袋还昏沉这，可酒喝的的确少，身上也没有酒气，总让人感觉是装的。

“你以前……”宋缨用手捏住萧澈的腮肉，阻止他进一步贴近，“也这么容易醉吗？”

“谁啊？”萧澈反握住宋缨的手。

“子烨，我还是不太了解你。”宋缨笑得苦涩，“但离我远些总是好的，你若能记住……”

宋缨又捏了萧澈的嘴角，道：“你若能记住，就离开京都去另一番天地，你的仇我替你报，你的罪我来背，我只有一件事托你办，那就是……你在干什么？”

只见萧澈将宋缨的拇指咬在口中，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肉，硬生生在宋缨拇指上留了道口子。

萧澈眼角被酒浸得绯红，他不知所谓地缠着宋缨，只从他的话里拾起自己的名字，却不知说些什么。

“罢了，”宋缨将手指抽回，“你还是不要记得了。”

“宋缨。”萧澈忽而起身，宋缨还以为他是清醒的，可见对方迷离的一双眼便知他还在酒里，还在醉着。

这是今日萧澈第几次唤他的名字了，言语理解分明有几分以往日的情分，宋缨不知该笑还是该怕，可不知为何还是有几分贪恋。

不该如此的。

“宋缨。”萧澈嘴里还没闲着。

“宋缨，我好像以前见过你，我想亲你。”

……

宋缨喝了那杯茶水，身上还是冷的，自从那日开始他身上就存不住热气，身体也越来越差，宋集也曾叫郎中来看，可宋缨知道事情的原委，也知道此病医不好，便也不肯听郎中的话，前几日又在大狱里遭了罪，如今一到冬天便格外难捱。

浴桶里放满了热水，在屋里升起腾腾白雾，宋缨泡在水中才堪堪有了些暖意。

如瀑青丝散在水里，宋缨抓起一把缠绕在指尖，还是冷，刺骨的冷，什么时候能不冷了呢？

他回想往日种种，本应该自认在地狱中当厉鬼，可偏偏又见萧澈。

“宋缨。”

萧澈这次没穿靛蓝色的衣服，也没抱着剑，他只松松垮垮披了件中衣，外面又罩了件雪白大氅，也难怪宋缨竟没瞧见他。

“看够了？”

“没有，”萧澈道，“所以上前来看看。”

宋缨轻笑，往水下沉了沉，“嘴上说的厉害，脸已经红到耳朵根儿了，怎么，你是憋坏了，连男人都……我看你才是嘴硬。”

“宋缨，宋缨。”萧澈无厘头往前走，摇摇晃晃，走窗不走门，又从窗上摔落，将宋缨那件大氅豁了个口子。

宋缨这才发现他还在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