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宋缨在家里休养了几天,原本的伤也好了大半,依医官的意思本应当好得更快的,可是宋缨偏偏不安分,前后院儿乱跑不说,还经常翻墙出去,这伤口好了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反反复复。
萧澈倒是跟着住进了萧家,不过他偷偷放走崔尹惹宋缨跟余姚两人都有不悦,几日也没有他的好气看,不过他脸皮又厚,每日笑眯眯跟在宋缨身后,宋缨不发话旁人也拿他没办法。
直到了今日,宋缨身子已无大碍了,早上还多吃了几块桂花饼,等到快要晌午扯了件大氅,又托人叫了马车,说是要出门去。
萧澈还是抱着剑,穿着那年靛蓝的衣服,等宋缨被人扶着上马车时也跟着一头钻进去。
宋缨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炉,道:“你怎么还跟来了。”
“你不在家,我一人无趣的很。”萧澈瞧了他手中的那个手炉,觉得有意思,抢回来把玩几下,恶俗道:“这不是公主们暖手用的,你怎么还用上了。”
“不让吗?”宋缨想伸手抢过来,却又被萧澈一手压住,他居高临下,块头又的确比宋缨大不少,宋缨一时竟无还手之力
“那倒不是,”萧澈右手高举着手炉,看了又看,“只是觉得你很好玩。”
宋缨侃侃收手,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不愿再与他争辩。
萧澈得了手炉像是得了什么宝贝,紧紧抱在怀里,笑吟吟问:“我们要去哪儿?”
宋缨冷声答:“我去宫里,你滚下去。”
“为何?”萧澈问。
“嫌你烦。”
“我是问你为何要去宫里。”萧澈补充道。
宋缨别过头去,“这有什么好问的,去见见你东家,问他为何把你扔我这儿,我家可不缺暖床的,你要想给人暖床大可去宫里。”
“我跟他不是,”萧澈脱口而出,而后又自认为无需跟宋缨解释什么,无赖道:“我偏不走。”
马车咕噜咕噜往前走,宋缨听着萧澈这么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而萧澈又恰好将其捕捉住。
若是命定之人,彼此相看一眼心跳就会不自觉走到一起,不必在安静的地方,哪怕是在闹市之上,只要见他一眼便知道他的心跳很快。
萧澈就是这样听到宋缨的心跳。
或许造化弄人,让相爱之人天各一方,又或许老天捉弄,又让他们遇见,只是这种玩闹般的重逢与相遇,又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又有几分能留住呢?
宋缨终于又对上萧澈的双眸,他从前很喜欢看这双眼睛的,人变了,物变了,可唯独这双眼睛,不管时间来来回回几次,这双眼睛从未变过。
“你笑了。”萧澈柔声,“真好看。”
京城连下了几日大雪,今日才晴了天,不过这一晴就是大晴,圆滚滚的的太阳挂在天上,有一种不属于冬日的低,像是伸手就能够到。
萧澈拿手一遮,待下车时才将手炉塞回宋缨手里。
宋缨接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这么大的太阳还要走路,便是不用手炉怕是也要出汗,这手炉反而成了累赘。
“不是要去宫里吗?”萧澈左右瞧了半天,丝毫不记得宫里什么时候还长这样。
“原本是想去的,可你既然跟着我就不去了,省得你见了新旧情人,两相难办。”宋缨说。
萧澈哼了一气,不再理他,倒是打量起这一方院子。
院子不大可处处考究,四处是质朴儒雅之态,瞧着不是达官贵人家,院里一条溪水蜿蜒贯通,虽都是些残荷败柳,可也算雅致。
宋缨对这里很熟悉,穿了一条小道,走了个不近不远的路就到了正房。
正房放了几张桌子上年有些已然落了灰的笔墨纸砚,在四方立了些高大的书柜,上面有不少典论文章。
厅中有一屏风,将整个正房分成前后两部分,有一部分被遮挡严实,瞧不见什么东西。
萧澈虽尚不知宋缨来见谁,可心里也跟着猜出了七八分,他立马面色阴沉下去。
他是替李剑办事,只因李剑救他,又因为他为数不多记得的几个人里就有李剑,要非的加上的话还有从李剑嘴里说出的竹马之情,他从来都不是喜欢亏欠人家的,欠了恩就还恩,欠了情就还情,无论怎样都是对李剑一人。
所以他不喜欢某些人。
“师弟。”
可天不遂人愿,从屏风后面传来吕晦的声音,稳稳地、不急不缓地落到宋缨身边。
宋缨方才刚走路回来,手里抱着手炉身上披着大氅,他进屋时身上就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面色倒是比平日更红润些,听吕晦叫他便答了句:“师兄。”
……
今天太阳好,宋家侍女将书籍被褥都拿出去晒,宋家里里外外忙活了好半天,后院儿平日也只宋缨一个人住,宋缨一走就没什么人,余姚自己躺腻了就抱着板凳独自晒太阳。
宋缨伤他的眼睛还没好透,不过被太阳一晒还是暖呼呼的。
他从宫里被赶出来就到了张家,可张圣疑心太大,他入张家已有两年却未曾见过张圣一面。直到那日被指使引着崔尹回去,他心里明白了几分。
其实张家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他,也不愿信他,当然也不必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