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春，连日的阴霾天，终于在这一日的午后，有了一场细密的雨，雨水敲打着屋檐，打在窗纸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这天真不好，又开始下雨了。”

李以清正坐在窗前，心不在焉的拿着书卷，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是什么事呢？

她忽然站起来，还来不及细想，外面传来声音。

“四妹妹，四妹妹！大事不好了！”李以棠急冲冲地跑进来，李以清扶着她“我爹被参了？”

李以棠疑惑，“你怎么知道？”

李以清没时间解释，带着她往大厅方向去，李府庭院中的花，显出了几分颓败的艳色。

近日父亲下朝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即便回来也是直接钻进书房，饭桌上，他也是神色恹恹，偶尔母亲问起朝中事，他也只是摆摆手搪塞过去。

难怪，难怪。

李以清最先察觉到的，是府门前车马的稀疏。

往日里不到晌午，门前巷子便会被各色求见的轿子，马车堵得水泄不通，门房收拜帖，引客人，忙得脚不沾地，但这几日的喧闹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变得异常冷清。

只有几个固定的属官还会前来，但也只是步履匆匆，面色凝重，与父亲在书房一谈便是许久，出来后也无人寒暄，低头快步离去。

府里的下人最是敏感，一些机灵的小厮开始窃窃私语，传递些从外面听来的，语焉不详的流言，“听说了吗？老爷在朝堂上被御史参了……”

“好像是漕运上的事儿，闹得挺大……”

“嘘！主家的事儿也是你的议论的？仔细你的皮！”

这些低语在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滋生，管家喝斥了几次，但那种惶惶不安的气氛却压不住的弥漫开来。往日里手脚麻利的仆役，做事时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里多了几分揣测和观望。

午后，母亲崔氏原本约了几位交好的世家夫人过府赏花听戏，请帖早已送出，到了日子却接连收到三四份“回帖”。

王家夫人偶感风寒，刘家夫人家中忽有急事，孙家老夫人旧疾复发……理由五花八门，结果却都一样的爽约了。

母亲对着那几张回帖，沉默许久。她脸上惯常的从容，温婉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李府安静的可怕。

李以清自然不愿意看见这幅场景，她还没走到前厅，就听见两个仆从窃窃私语，无非还是那几句话，其中一个仆役倒是胆大包天，偷拿了夫人的首饰，还敢炫耀。

李以清走近，一个瘦高个儿掂量着手里偷拿的几块精致点心，嘟囔道：“要我说这李府，眼看是要败了，咱们也得早做打算。你看这几日还有谁敢往李府来？老爷自个都憔悴了。”

另一个矮胖的随声附和，手里还捏着个顺来的小巧银质水果叉“就是！这点心以后怕是吃不上了，能拿一点是一点，听说库房那边……”

话未说完，两人忽觉身后一道冰冷的视线，回头，只见小姐正静立在廊柱旁，不知听多久，她身上依旧只穿了一件素净的棉袍，但那双平日温婉的眸子，此刻却沉静如水，看得两人心里猛地一哆嗦。

“四……四小姐！”两人慌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点心和音叉啪嗒地掉在地上，沾满了灰。

李以清目光缓缓地扫过地上的脏物，又抬眸看着他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沉闷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府是少了你们的月钱？还是短了你们的吃穿？”

两人吓得腿软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的不敢！四小姐饶命！小的就是……就是猪油蒙了心……”

“不敢？”李以清轻声重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更让人害怕“我看是觉得李府这颗大树要倒了，好让你们这些猢狲提前偷些果子跑路，是吗？”

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父亲近日不过是静养，有些魑魅魍魉以为得到了时机，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主子尚在，岂容奴才放肆！”

李以清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绝不能心软，她沉声道：“看来是府里近日太宽和，让你们忘了自己的本分，也好，今日便叫你们重新记起来。”

“来人。”她扬声唤来了闻讯赶来的管家和几个忠心的婆子，“将这两个背主忘义的东西拖下去，每人打二十板子，打完捆了扔到后巷，身契明日便送到人市去，我李府容不下这等手脚不干净，心术不正的奴才！”

“大小姐开恩啊！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人哭嚎着求饶，却被婆子们利落地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李以清目光扫过院内噤若寒蝉的众仆役，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漠，“都看清楚了吗？只要主子还在一天，这府里的规矩就还在一天，安分守己，忠心为主的仆役，李府绝对不会亏待，但谁还敢心生怠慢，行差踏错”她顿了顿，“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不再多看众人一眼，转身对管家吩咐，“重新清点各处库房和器皿，若再短少，唯你是问，另外这个月忠心做事的月钱多加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