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天的风很大。没有太阳。淡灰色的云层贴着天空的边缘,乌压压遮住了光。
那日的朝堂就跟这天一样,是前所未遇的阴郁。几方势力交错在一起,针尖对麦芒。
“传来密报,袁留青的军队不敌鞑靼……”
“已经从漠北开始进军中原了,要不还是派兵先压制吧……左旸将军此番未能回京成功,怕也是他们从中捣鬼……”
虽袁留青人不在京,但他一手带起的主战派倒是观点异常一致。出兵,驱敌。管他想干什么,打回去就是了。
“你们也不想想,袁留青的袁氏,这么多年养精蓄锐,从不含糊,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怎么会轻易被鞑靼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况且左旸将军的旧部亦在漠北一带,不会两路军队都双双陷阵吧……”
蒋公率先进言,主和派的各位也没有承让的意思。
“照你们这么说,袁将军是放着兵不用?”
“听说是鞑靼那不知怎的弄到一批很是厉害的武器……袁将军卫国有功这么多年,我们都看着呢,哪是你们能臆断的?”
双方各执一词,争得个个都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李德乾坐在龙位上,抵着额头眉头紧拧,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李显峰从外头一路风尘赶回来了,众人才略有收敛,但仍是剑拔弩张,朝堂之上气氛岌岌可危。
众大臣都默契地屏息凝神,看李显峰和李德乾两人低语了几句,把察言观色运用到了极致。
只可惜也没人知道他们最后的决定。李德乾说完后就挥了挥手,让众人下了朝。
“你确定?这话只要说出去,想收回头,可就难了。”李德乾语气疲惫至极,酸涩的眼睛堪堪聚焦到李显峰脸上,又很快转移到别处去了。
“只能这样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李显峰点头,语气不容置喙,倒是笃定得很。
“也罢,父皇老了,有些事儿的确少判断……你们提醒得对。”
“下午找他入宫吧,我来跟他说……”
……
“什么?要你去漠北?”
蒋迁坐在萧府的花厅,一听萧瑾枫的话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这是疯了吧?大新找不到可以带兵的人了吗?”
萧瑾枫抬抬手,沉默半晌,才堪堪开了口:“也不是让我做主帅……只是跟着同去罢了……说只有我立场中立,派我去查明真相,才谁都不会有话说……”
“简直是胡闹啊,明显就是袁留青在搞鬼,要是真去了瑾枫你就是羊入虎口,明摆着死路一条。”林晟刚听他们说着的时候就已经坐不住了,在屋内来回踱步缓解内心的焦躁;这会听完直接一个转身,脸都涨得有些红。
“淡定点,要去的人是我,你们俩着急有何用。”萧瑾枫摇摇头,抿了口茶。温热的茶水下肚,但他倒是一点没感觉到舒服些。
“这么大的事……下午突然把你叫过去就感觉没好事……”乌南立在萧瑾枫椅子边上,冷笑一声:“不愧是一个姓的,都是一样的性子,遇到问题就到处扔……真正有问题的倒是放任不管。”
云雀和苏沐栖听了也直皱眉头。袁留青的为人他们再清楚不过,这次突发事件意味着什么也不言而喻。久居漠北的人突然开始行动,怎么可能有好事。
这样下去,他们真怕萧瑾枫会重蹈苏成彦的覆辙。
“何时出发。”苏沐栖端坐良久,终于开了口。
萧瑾枫闻言即刻搁下茶杯望过去,二人的目光隔着几寸的距离交错。
“三天后。”
三天后。
只要踏出这一步,有些事就再没有转折的余地了。
隔着袖子,苏沐栖两手都搅在了一起,她怎可能不担心。
但皇命难违,要是在这个节骨眼拒绝,推脱,那些人就更有话说了。
苏沐栖自知自己这次是帮不了忙了,但刚听到他们说鞑靼的武器……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她先前设计的图纸会有用的。
浓重的夜幕笼罩着京城,已经好几天看不见星星了。月亮似也疲倦了,藏在云层里,就是不肯露出一点光亮。
苏沐栖把一捧图纸递过去的时候,萧瑾枫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闹。
苏沐栖对自己执着的事的坚持简直超出他的意料,他甚至设想,倘若不是知道他这次要去往漠北,苏沐栖暗地里画的这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他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