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要是真的拖到最后再被他知道，可能一切都晚了。

“你知不知道，你偷偷画这些……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随便给你扣一顶帽子就够你死好几次的了……”萧瑾枫指节咯咯作响，但还是把脆弱的画纸好生放在桌面上，摆好，又用自己的一本书压着。

他盯着苏沐栖的眼睛，看得很深很认真，仿佛想弄清楚这个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谁是有心之人？是世子你还是萧府的各位？这画我从未拿给他人看过，我的画室有些东西也自会上锁。再说，世子不是知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吗，又有什么要紧？”

“你……”萧瑾枫双唇发颤，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怼。

“我画，我研究，只是因为这关乎大新的军事机密。如果袁留青一直这样瞒天过海，那么大新的兵器优势就不复存在，前面多少年的努力都会白费的……我们还要寻得我们所要的东西呢，怎么能让国门先被别人撬开？”

苏沐栖眼神平静，句句在理。她若是怕，在一开始都不会同意帮忙修复那兵器图。

袁留青不知往漠北带了多少东西，更不知道现在的外族知晓多少大新的秘密，一切都太过未知和凶险，定是要做万全的准备，小心为好的。

“沐栖，谢谢。”良久，萧瑾枫才抬眼，缓声说道。

“你的图我都会带上，也会万分小心不要让它们落入有心人之手……但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锻造出来，那样目标太大了……”

“世子觉得有用就好，哪怕能帮到一点点。”苏沐栖把他的空杯接过来，又满了一杯热茶重新递过去。

“……帮大忙了。”萧瑾枫拢着杯子，感受着丝丝暖意的传递，由衷说道。

苏沐栖的设计和修复图都极其详细，甚至分析了每个武器的要害以及攻击范围。纵使暂时不能投入使用，光是摸清这些套路，战场上也能省去很多麻烦了。

萧瑾枫喝不下去了。这次不是因为图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

虽然在这个节点，作为堂堂世子，他想这个未免有点没出息，但是以后的路着实看不清……漠北跟京城，跟扬州，隔着的不止是崎岖的长路，不止是鞑靼的铁骑，更是纠缠多年的两边之间的误会和仇恨。

说不清，看不明，当双方都觉得自己的诉求应当被听见，被重视，那最后剩下的就只是兵刃相见了。

谁强，谁就是那个能发声的，最后就听谁的。

古往今来，世世代代，所有权力的更迭到最后都不免落到这个俗套里。

“还是得打仗啊……沐栖，我不似苏将军和陈将军，不怕你笑，我也当真是惶恐得很……”萧瑾枫眼眸里映出飘摇的茶叶，苦笑一下。

苏沐栖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但她亦不能多说些什么。寻常的安慰，萧瑾枫是不需要的，但问题就出在他们都过于通透，过于默契。

这一去，的确是危险的，是未知的，但换个角度，左旸目前亦在漠北，萧瑾枫只要顺利到了那，就绝不会是孤立无援。

再者，跟袁留青靠得更近，有些事也就能查清楚了。

今日袁照也来找过他。对于袁留青的真实目的他们做了不少猜测。尽管袁照的话亦不能尽信，但能多一点信息总是好的。

有时候他们也不得不佩服袁留青，一大把年纪了，头脑还是不减当年的狡猾。游走在外族各个部落之间，还能把每个都哄得服服帖帖的，最后平白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想让他们先自乱阵脚。

现在好了，目的达到了。

“不久我们又要再见了……袁将军……”萧瑾枫盯着一处虚空出了神，眼神犀利得似乎要把什么穿透。

……

“消息传过去了，这会大新应该乱着呢……”袁留青手里拎着几张地图，边研究便跟可敦说道：“等他们派兵过来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出动……沿着这条线，先把主要的城池拿下……”

“先打扬州，还有金陵。”可敦本来坐着一言不发，听袁留青说完后才默默接了下去。

袁留青皱了皱眉，反应过来后不禁一笑：

“袁某一直以为鞑靼的可敦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原来也是有自己的心结啊……”

可敦哼笑一声，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蓦地透出一些或许可以称作怅惘的感情：

“在我们鞑靼，或许这点跟你们大新一样，有的人一出生就背负了使命，就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

“可也有人不同，总以为自己能抓住机会逃走，总以为自己能摆脱……”

“当年鞑靼跟大新通商，的确给了很多人自由，但那个人不配有这种自由……”

“他就不该逃走，不该去金陵，不该去扬州……更不该跟大新的女人纠缠……”

“这个孩子，说来也巧，此前一直没跟你说过，好像跟陈珏也有点关系……叫什么来着？”

袁留青的眸光里带上了阴冷，他缓缓一笑，接道：

“陈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