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华回是回来了，但憋着气，恶狠狠地瞪裴深之，小气鬼，睚眦必报，收拾不了我就搞连坐的毒夫！

裴深之亦不服输地回敬，臭丫头，乱求亲，把我提上屋顶又不带我下来的疯子！

王姨娘揉了揉发疼的额心，她家小娘平日英姿飒爽好不威风，裴少卿也挺人模人样，到底为何这两人一对上面，就瞬时变回垂髫小儿的脾性了呢？

“你们两先别大眼瞪小眼了，”她有气无力地拦几下，又对裴深之行了一礼，“裴少卿见谅，我家小娘并非有意要违背禁令。”

她细细地将昨夜之事又解释了一遍，想到失踪的杜栩，不由得愁容满面，“今日我与小娘回府，才得知原来杜氏昨夜失踪了，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就在梨园路东边最后一家的戏园子里，而从那边离开梨园路只能过小石桥到月泉路。”

“我们一路找来，前两家酒楼昨夜关了门，这第三家是空的，而再往后走也没人见到杜氏。杜氏失踪得突然，小娘担心她遭到了不测，所以才要赶紧去空楼里检查的。”

“你家姨娘失踪了为何不报官？”裴深之脸色一变，严肃了许多，追上来的应星也听见这句话，忙附和道，“祝娘子不想去京兆府，也可以随我家郎君一起去大理寺报案。”

裴深之瞟了应星一眼——倒也不必。

“我家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报官？”祝景华横他一眼，“要怪就只能怪京兆府的那劳什子规矩，失踪时间不到二十四个时辰，不能立案，京兆府的巡捕便不能沿街搜查。”

祝大将军现还在京兆府吵刘涯呢，祝景华虽说不敢信任刘涯，但见着他一个人被祝大将军吼得惨兮兮，还坚持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她还是不免对刘涯生出了一点同情。

她阿爷当年临阵骂敌，能把敌方将领气得什么战术也不顾了，单刀匹马冲出来要同阿爷一对一的砍。刘涯一介文弱书生，没哭得回家找爷娘已经很不容易了。

“原来如此。”裴深之在大理寺做了这么久，明白失踪案打的就是时间差，从发现受害者失踪开始，每一刻钟都容不得浪费，迟了一步，或许就天人永隔了。也怪不得祝景华心急地想直接闯进去。

他抬脚走近这座斑驳过旧的木门，扫了一眼门上簇新的封条，白底红字触目惊心，他沉声道：“祝景华，看来你不仅没脑子，你还没眼睛。”

“什么？”祝景华惊呼一声，三步并两步跑过来，因为方才砸坏了自己的伞，索性不要脸地躲在裴深之伞下。

裴深之坏心眼地将伞一斜，祝景华肩头就滴滴答答落下一行水渍，她压了压腰间的长刀，冷笑，“想死？”

并不想。裴深之能屈能伸，黑着脸又把伞往她那儿移了移，肩头总算不下雨了，只是银红色的裙摆依然濡湿了一圈，像落了一地的玫瑰。

裴深之的伞本就是单人用的，他自己遮的时候便罢了，如今多了一个人，伞下空间就有些拥挤，两人外侧的袖口湿哒哒的，倒也公平。

要想衣物干爽，需齐心协力往内挤，想了想与对方肩头相触的感觉，他们不禁同时打了个寒颤。

管他呢，湿就湿吧。

祝景华的脸贴到大门上，仔细看裴深之口中破绽百出的封条。红字端方，确是京兆府尹的手笔，官印清晰可见，做不了假，唯独封条下流淌出一点胶印暴露了破绽。

“原来早就有人揭过封条了，”两层胶印重叠，其中上面的那层显然颜色更浅，应是过了些时日后补上去的，“手艺不错啊。”

官府封禁的楼房院落，多是抄家或犯罪之人的家产，大抵是料到寻常人不会来这地方找晦气，所以补封条之人只顾忌着半丈开外的正路上看不出来就好，因此没注意到未干的胶水往下流了几滴。

她施施然回首，“我不止有眼睛，而且比你的大。”

祝景华的眼力不差，所以只消认真打量一眼，也是能发现错漏的，可她方才站在远处，仗着自己有轻功，能走不动脑子的捷径，干嘛非得站在门口钻研半响。

“哎，没办法，谁让本姑娘技多不压身呢，”祝景华望了望半人高的院墙，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就你观察封条的这会儿功夫，我早就跳进去查探情况了。”

裴深之眼皮也不眨，两下扯掉封条，“届时待你出来，也可以和绑架杜氏的嫌犯一起蹲大牢了。”

朝廷禁地，能是她跳来跳去顽的？

他又转念一想，告诫祝景华作甚？待她惹了乱子，正好光明正大地收拾她，“你还是跳罢，赶快在我眼皮子底下跳。”

“我又不傻，”祝景华嗤了一声，手一抬，砰地一声推开大门，内侧扣门的木栓应声而裂，木屑飞溅，其中好些弹到裴深之肩头。

裴深之面无表情地揭下木屑，刚想开口挖苦这位壮士一二，祝景华已经率跳入门槛，“愣着干嘛？找人要紧啊。”

秀才打不过兵，裴深之安慰自己，他轻出了口气，到底快步追上了祝景华。

这家酒楼荒废了有半年左右，无人打理清扫，因为祝景华骤然推门，空气中满是灰尘飞扬。

裴深之捂着口鼻瞪祝景华：“推门就算不用这么力气，楼里的鬼魂不敢靠近你这个煞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