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春堂在梨园路,赶回家里来便是穿过东尽头的小石桥,直达月泉路,随后一路顺着官道直走最方便,这本来是条很便捷的路……”祝景年叹一声气。
“可怪就怪在这儿,家丁从下了小石桥起,月泉路数过来的第一家酒肆问起,那些个掌柜伙计竟没一个人见过姨娘了。”
“梨园路比月泉路偏僻,要离开就只有东边的小石桥一条出口,杜姨娘不可能换了条路走,但她却好像在那条路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姨娘功夫跟个三脚猫似的,连我都打不过,更别提像阿姐你一般飞檐走壁了,她不可能凭空就窜上天的。”祝景年往屋檐比划几下,又默默羡慕了祝景华一瞬。
天赋这东西,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阿爷便想,这肯定是巷子里有人动了手脚,使了障眼法带走了姨娘。”
“又因为阿娘记起,前些日子京兆府抓获了一批拐子,那为首的几个已经蹲了大牢,但仍有几个漏网之鱼,据说已经逃回冀州老窝,刘府尹正打算修书去冀州,好让当地官员有个准备,将其捉拿归案。”
“可那些拍花子的去向,究竟是当真逃去冀州,还是演了一出好戏,其实仍埋伏在盛京?谁也说不准,这下阿爷可着急坏了。”
“阿姐你也知道,阿爷当初在杜叔叔病床前起过誓,要护住他的孤女,如今姨娘失踪,阿爷眼见着头发都白了三根,因而天不亮,他和阿娘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京兆府报案了。”
祝景华眯了眯眸,去京兆府报案,阿爷大抵是想着,若杜姨娘的失踪与拍花子有关,那么与这帮拐子打过交道的京兆府官差才更知晓如何寻人。
可她并不敢完全相信刘涯,不然也不会在法源寺骗了裴深之来查案。
法源寺一案,她前世觉得迷离扑朔,始终找不出线索,可这次裴深之来截了刑部的胡,她才知晓原来陈如意的手法如此拙劣。
也不知前世刘涯参与到何种程度,才能让陈如意这么轻易地瞒天过海。
杜姨娘失踪,显然是因着这一次阿全找到她们的缘故,往坏了想,或许是有人想让在法源寺的祝景华孤立无援,所以才解决掉落单的杜姨娘。
她看一眼祝景年,父母专程留他在家中,若杜姨娘什么事也没有,自个儿安全回家了,好歹得有个跑得快的给他们报信去。
“你自己在家好生候着罢,”她转身就要走,“我去一趟京兆府。”
先在父母面前露个面,也算报了平安。
至于寻找失踪的杜姨娘,无论京兆府刘涯如何应对,不影响祝景华决定自己行动。
“翊娘失踪了?”慢半步进府的王姨娘失声讶道。
杜翊是杜姨娘的闺名,王姨娘三两步提着裙摆奔来:“小娘,我也同去。”
她早年成了孤儿,而豆蔻时又亲眼看着未婚夫猝死,当初父母病逝,又失去亲族的杜栩进大将军府后,两人因着际遇相同,额外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彼此相互陪伴了几年,感情比昔日未出嫁时的家中姐妹还亲密几分。
而于祝景华而言,她们并非阿爷豢养的娇柔笼中鸟,而是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姐姐,甚至在祝景华孤立无援时,她们愿意了结性命,断了那人对祝景华的威胁。
王姨娘来不及管手中的食盒了,她匆匆忙往祝景年怀里一塞。
祝景华心里有了计较,她们二人一向形影不离,如有人跟踪,或许王姨娘知晓线索。
“好,”她轻轻颌首,“姨娘莫急,你先想想,昨日你们去了什么地方,一会儿到了京兆府,可以作为线索告诉刘涯。”
王姨娘眼皮轻颤,她阖上眼,迫使自己冷静:“我与栩娘昨日一直留在应春堂,若有人想要对栩娘下手,或许也在那里出现过。”
“早午分别在月泉路的两家茶馆用了餐,”她蹙眉,“周围客人不少,我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栩娘在幽州边关长大,两国交际处人多眼杂,她对探子跟踪一事比常人更警觉。想要埋伏栩娘,只能是对方从过军,会不少拳脚功夫。”
祝景华略一沉吟,话虽如此,可如果对方用了陷阱呢?
使人神志不清的迷药,或者用单纯无害之人引导杜栩放松警惕,同样也可以达到偷袭的目的。
将军府的家丁先前只是找人,不会额外留意路上并不符合常理的细节。
方才还只是淡灰色的天幕愈发深沉,一道沉闷雷声轰然炸裂,祝景华仰头,顶上一片巨大乌云覆盖,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要变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