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华翻身从车窗跳下马车。

“那就仅留两份罢，欠下的圆子改日再找您来吃，”她懒得费功夫去扣响将军府的大门，径直顺着墙一跃而上。

只给车里的王姨娘留了句话：“姨娘自个儿驱邪吧，另一碗给杜姨娘也送去，即便等石小官人下台说话，也要吃饱了再行动才好。”

至于小弟祝景年嘛，哼哼，阿姐没得吃，他自然也跟着同甘共苦了。

将军府的墙其实修得比寻常人家略高两尺，毕竟祝家两父子成日在家飞沙走石，怕一不小心兵器脱手，或者砸碎山石，飞出院墙，少不得吓坏过路百姓。

不过这点儿高度于祝景华而言全无难度，她轻巧地攀上墙头，定睛往透过梧桐树叶一打量，嚯，祸害麻雀一家的罪魁祸首还在折腾呢。

剑眉星目的少年负手在梧桐树旁转圈，嘴里唉声叹气，脚下也不安分，时不时地踹一脚梧桐树根，以消耗少年人无处发泄的精力。

“哎，阿姐才脱离险境，杜姨娘又出了事，我们祝家是不是被哪个天杀的扎小人了啊啊嗷嗷嗷……阿姐！”

祝景年捂着耳朵跳脚，一开始的龇牙咧嘴在看清来人之后瞬时丢了气势。

“阿姐你回来了！听说赵曼曼被陈如意杀了？她还想栽桩给你？陈家这群人就是假模假样得很，回头再见到陈如意她哥，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他捂着红肿的耳垂，脱口而出的却是关心。

祝景华好久没听他絮絮叨叨了。

祝景年死得比她早，所幸死得不如她惨。一支箭头为军中精铁的利箭，直直贯穿了他的心脏。

同行的幸存者告诉祝景华，原以为只是剿灭普通流匪，没料到对方竟有军队遗失的利器。

流匪设好埋伏，就为了取他们性命。

朝廷剿匪，哪来这么多没料到？

祝景华一时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阿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祝景年声音低了些，轻声细语地问，一想到阿姐昨夜受了天大的委屈，很是愤愤不平。

他咬牙：“阿姐，你有没有受伤？那姓裴的是不是又一个劲的挖苦你了？”

小屁孩挺会猜。

“我没事，”祝景华深吸口气，“你再踹那棵树，把你阿姐我放上去的麻雀窝晃下来了，那时候我就有事了。”

祝景年顺着她的目光望上一看，知道这时候才发现空中啾啾叫着的小麻雀一家，脸腾地一红，赶紧往外跳了两步。

想到躺在棺材里那个面容灰黑的少年，祝景华到底心软了几分，“在墙头听你说杜姨娘出事了？阿爷阿娘清早离府就是为了这个么？”

“对，对，姨娘失踪了！”祝景年忙不迭应声。

眼见祝景华除了脸色略显苍白，精神尚佳，想必她确实没什么大恙，僵直脊背松了些许，祝景年解释起家里的突发状况。

“昨晚阿全回来报信，说了法源寺的案子，却发现家里好似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问理应回来报信的杜姨娘去哪了，结果阿爷阿娘从管家问到门房，竟然没一个人看见杜姨娘回来。”

“阿爷阿娘都知晓按她的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定不会耽搁时间，应是早就回府通知阿爷阿娘，商量怎么救你才对。”

祝景年当时也在场，他蹙眉回忆道：“阿爷便猜测杜姨娘回府路上出了什么状况，让家丁一路沿着阿全见到杜姨娘的小巷，到归家这条路开始查访。”

“因为阿全是在升平坊遇见两位姨娘的，所以他们沿着应春堂开始找人。”祝景年揉了揉头，梳得齐整的鬓发霎时飘出两根碎发。

他接着说道：“阿姐还记得升平坊那一块的路吧？”

升平坊中有河贯穿，沿河两岸林立着诸多酒肆茶楼，近年又修了几家戏园子，盛京的小娘子公子哥儿都爱往那处去消遣。

杜姨娘和王姨娘想见的石小官人，便是祝景年口中名唤应春堂的戏园新挖来的名角。

她们蹲在杏春堂的后巷，据说石小官人登台后为避免骚动，会从后巷的一道暗门离开，听祝景年的意思，莫不是杜姨娘和王姨娘分开不多时便出了事？

“那杏春堂并排的几家戏园子，都是一整夜不会歇息的，戏迷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人，大家伙多少和杜姨娘打过照面，不少人都见着她离开应春堂，风风火火往东边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