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华倒不是觉得李娘子可以原谅杏官,从此大路朝天一别两宽。
毕竟杏官真辜负了李娘子的信任,报复一个人,或者让一个人闭嘴,有很多手段。
换做祝景华处理,她大约会选择阉了他,然后把他送进宫;或者阉了他,把他送去青楼小倌,主打一个贵妇随便玩,不担心怀孕;再或者阉了他,送他到天涯海角去出家。
总之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时,阉掉就好了。
祝景华只是心疼李娘子,好端端的清白女子,手上染血了,总要受到惩罚的,多可惜。
不过杏官似乎对李娘子有几分真情,毕竟小姐的贴身丫鬟是男儿身这般离奇的逸闻,她那两个知晓全盛京八卦的姨娘都不曾提起过。
“赶走杏官,是你们何时决定的?”祝景华问她,除非李家前脚赶走杏官,后脚便杀了他,那就是杏官对自己的身份选择了沉默。
李娘子双唇嗫嚅一下:“六个月前,我和陈二哥的婚事就是在中秋宫宴后定下的,距离杏官醉酒不到一个月时间。”
“可杏林有女鬼的传闻,直到开了春后才广为人知,”裴深之眸露了然,“今日是二月十六,杏官自尽不到两月,这其中相差足足四个月有余。”
“他被你们送走后,并非恢复自己的男儿身份,坊间没传出对李娘子不利之流言,就连上吊,亦选择用女子身份。”
“寻常人遇到威胁,要么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个麻烦,要么彻底掩埋此事,权当杏官不存在,而你却在风波平息数月后又对他下手。”
指节叩了叩桌面,裴深之语出惊人:“杀死赵曼曼之人,就在你们五人中间。”
金二娘和金三娘瞳子一缩,年长一些的金二娘更是警惕地把妹妹拽到自己身边。
是啊,既然赵曼曼能杀了地位远不如她高贵的杏官,那其他人也可以杀了地位更低的自己。
李娘子则不可置信地看着同伴,眼见金家姐妹对自己生出了芥蒂,她倍感委屈。
而始终默然不语的陈如意猛地抬头,柳眉紧蹙,她不明白裴深之此言从何而来。
谈隋欣讽刺一笑:“裴少卿认为曼曼是因为杏官而死,所以凶手一定是知道内情的我们?杏官是男儿身的事情瞒得再好,李家几个扭送杏官的老婆子也是知道实情的,更别说杏官出府四个多月,您怎么知道,他没有将这一切告诉新结识的朋友或家人?”
“或许有和他交好之人,亦或是他自己存了银两托人为自己报仇呢?”
裴深之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还有人抬杠,他漫不经心一指眉头紧蹙的祝景华。
“你认为比你蠢一百倍的祝景华都瞧出端倪了,谈娘子自诩聪慧绝顶,竟还没发现个所以然来?”
谈隋欣登时眼眶通红,她从未遭遇过如此讥讽:“裴少卿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祝娘子坏话……”
谈隋欣那点小把戏他见多了,裴深之笑而不语,横竖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转移为裴深之针对她的证据。
“无聊,”祝景华收回放在宝石匕首上的目光,也不知道裴深之和谈隋欣纠缠个什么劲儿。
那谈隋欣是立志当太子妃的人,同他裴氏又没利益威胁,再说,即便有威胁,裴深之也应该乐得放十柄通天炮与人同庆才是。
“知道杏官是男儿身的人确实不少,可知道他被你们逼死的人有多少?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只有逼死他的人,问心有愧,才会因为女鬼传闻而害怕。”祝景华言简意赅地指出关键。
一片死寂,最后是金二娘站了出来。
“没有任何人知晓,这件事情,是我们六个人自己决定的,从未同任何人商量。”
她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十分流畅,似乎在心里想了千百遍:“李家出了这档子事后,李姐姐便一直称病,我们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到她,还以为是她才定了亲,所以在家备嫁妆的缘故。”
“直到年关将至,我们好不容易见着李姐姐,却唬了一跳,李姐姐好像整个人都垮掉了,我们还以为她病得不轻,谁知曼曼气鼓鼓的骂了一句,李姐姐眼泪滴答,我们才知道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虽然杏官已经被赶出李家了,可去李府做过客的,或多或少也对嗓子极好的杏官有些印象,我们六个也就罢了,若让更多的人见到流落在外的杏官,只要细心查探一番,杏官男儿身的秘密就守不住的。”
“所以,赵曼曼提出一了百了,让杏官自尽。”虽是回答金家二娘之言,可谈隋欣却见裴深之目光灼灼,犹如逼视。
“若李娘子想要杏官死,他甚至没办法活着离开李家,当夜就该暴毙了。”
大梁律法虽不允许主家伤害家仆,可事实上实践起来,许多官宦人家依旧会草菅人命,朝廷对此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娘子想留杏官一命,可赵曼曼并不赞同,在你们六个人聚会时,她主动透露此事,借机提出杀了杏官的看法,因为她知道除了家世与她相当的陈如意,你们几个都不敢与之辩驳。”
李娘子和陈二郎的婚约,其实是韩国公府同李家陈家的联盟,不容有失。
赵曼曼大抵是跟她爹学会了死人才不会说话这个道理,可惜,裴深之摇头,她却没跟她爹学会买两个暗卫的实用守则。
“是曼曼……”金二娘睫毛轻颤,“曼曼说,要处理干净,省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如意起先亦是震惊极了,可没多久便同意了曼曼的看法。”
“我们姐妹自然是不理解曼曼这样的做法,也想劝她,可没说两句曼曼就火了。她上一次发火时,韩国公世子径直在马场上带人把我兄长掀翻在地,还任由烈马在哥哥腹部踩踏,哥哥修养了整整三个月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