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角极其缓慢地牵起弧度,唇边最后一缕烟雾消散。
“来了?”
声音低沉沙哑,分明是个男人。
“陈总。”陆晨阳沉声应道。
*
虞笙擦着湿漉漉的卷发从浴室出来,仰面倒在熟悉的大床上翻滚几圈,最后将脸深深埋进枕头,贪婪地汲取着属于陆晨阳,也属于这个家的气息。
嗯!是安心的味道!出差小半个月,这是他除了陆晨阳本人外,最想念的慰藉。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身陷柔软床褥,连日奔波积累的疲惫化作沉沉睡意。
待虞笙再次惊醒,已经过午夜零点。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偌大的家,空空荡荡,那人没回来。手机屏幕安安静静,一条消息也无。
心口仿佛被瞬间挖空一块,恐慌蔓延。陆晨阳从前也有忙至深夜的通告,但失联不报备的情况,从未有过。
睡前忘了关窗,夜风裹挟着寒意钻入,吹动白纱窗帘沙沙作响,如同鬼魅低语。
虞笙盯着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没有陆晨阳为他耐心吹干,卷发凌乱地搭在苍白的脸颊旁。那张脸毫无血色,如果不是还在喘气,虞笙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更久,才找回知觉。他扑向床头,抓起手机,手指哆嗦着拨打陆晨阳的号码。
无人接听! 再打。
还是无人接听! 继续打。
机械的女声提示音如同钝刀,一遍遍切割着他的神经。重复了几十遍?还是几百遍?
“叮”的一声轻响,电话终于被接通。
“陆晨阳!你在哪?!”虞笙嘶吼出声,他以为自己是在咆哮,出口的声音却小得破碎不堪,颤抖的不成样子。
“你好,是虞先生吗?我是秦楠,晨阳现在……在耀光医院……”
“医院”二字如同惊雷在虞笙脑中炸开!
世界瞬间失声,一片死寂的空白吞噬了所有知觉。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找到车钥匙,又是如何将油门踩到底,驾驶冲出地库,一路至医院。
刺耳的刹车声、金属刮擦台阶的巨响……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
“虞先生?虞先生!虞笙!”
虞笙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僵立在医院VIP通道大门前,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他眼睛有些模糊,看不太清,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对方气质有几分熟悉。
“虞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虞先生?”那人又焦急地唤了几声。
虞笙茫然地点点头,喉咙干涩:“能。”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半扶半架着他到一旁的长椅坐下:“虞先生,我是秦楠。晨阳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你状态非常不好,需要叫医生看看吗?”
秦楠紧盯着眼前仿佛被抽走了魂的人,散乱的卷发贴在冷汗涔涔的额角,脸色惨白中透着骇人的青灰,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逐渐失去了焦距的瞳孔。
就在刚才,他从楼上下来,亲眼目睹了惊魂一幕,一辆火红的保时捷失控般冲向尽头,前方分明已是台阶,车子却毫无减速之意!低矮的底盘狠狠撞上水泥台阶,发出轰然巨响!
接着,他便看见一个穿着睡衣拖鞋的颀长身影,踉跄着从驾驶座爬出。他原以为对方是撞击导致的眩晕,步履不稳,茫然四顾了好一会儿才找准大门方向。
不过,现在秦楠可以肯定,这人不是因为撞击,这人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不用。”虞笙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蜷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幼兽。在听到秦楠说出“脱离危险”四个字的瞬间,那勒紧他喉咙的窒息感才稍稍松动,致命的眩晕正缓慢退潮。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贪婪地吞咽着空气,试图尽快拼凑起破碎的神智。“能……给我支烟么?”虞笙抓住秦楠的袖口一角,费劲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他此刻更渴望一口烧喉的白葡萄酒,但烈性尼古丁是更易得的选择。辛辣的烟雾猛地灌入肺腑,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脸。
秦楠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虞先生,你真的没事?”
虞笙再次抬头,眼中血丝密布,那眼神让身为警察的秦楠也心悸了一瞬。或许是烟太呛,虞笙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谁干的?”
“具体情况还不明朗,得等晨阳醒了你亲自问他。”秦楠也坐下点燃一支烟,这一夜的惊涛骇浪,连他也心有余悸。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虞笙说。
秦楠看了他一眼,知道以面前这个人的状态讲不清道理,只能如实说:“今晚十一点左右,我接到晨阳电话。他语气很急,不让我多问,只发了个定位和包厢号,要求我半小时内必须赶到,还强调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赶过去时,包厢门从里面反锁了,叫来经理才拿到钥匙打开。”
秦楠深吸一口烟,继续道:“包厢里有四个人。两个保镖被晨阳……打废了。还有个……不男不女的被打晕了。晨阳……”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是在包厢最里面的浴缸里找到他的。他把自己整个人泡在冷水里,我赶到时他还有些意识,反复叮嘱我封锁消息,必须送他来耀光,别的医院不行。后来我和会所经理把晨阳和那几个受伤的一起送过来。检测结果显示……晨阳体内有GHB,学名γ-羟基丁酸,一种……强效的中枢神经抑制剂。也叫约会强J药。摄入过量会致死。”
秦楠说着侧头瞄了一眼虞笙,发现那人面无表情,说是一个死人都不为过。
就在秦楠以为他不会再有反应时,身边那个半死不活的人骤然暴起!两步窜至不远处的消防柜前,抬腿狠踹碎玻璃柜门,看也不看飞溅的玻璃碴,一把拽出半人高的消防斧,转身便朝楼上冲去!
“操!”饶是警察世家出身,见惯风浪的秦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变故惊得头皮发麻。但他反应极快,甩掉烟头一个箭步猛扑上去,从背后死死箍住这头发狂的野兽,另一只手拼命去夺那柄大斧头,“虞笙!松手!你他|妈冷静点!”
“陈翼!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