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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剑三/唐策]诡弓 > 蛰伏

蛰伏(2 / 3)

唐贺允抿着唇,弯起的眼睛与半歪的头教他看起来如同一只黠灵却又天真的小狐:“不为什么,你就说是不是。”

他的笑容是热的,眼神也是热的,刹那间就融化了心灵所有沟沟坎坎中积累的冰雪。沈惟顾虽然不太理解其用意,但仍柔声回应:“当然,你对我很好。”

“是不是能比过去、现在、哪怕未来……你遇上的所有人都好?”

这一次疑问带出一点点孩子气的执拗,甚至略显偏执,沈惟顾一愣,转而还是笑答:“未来都不知道能遇上谁,这让我如何讲下去?”

“为什么讲不下去?”

唐贺允并不满意对方含糊的回答,漆黑的眼睛牢牢抓着他,固执到有些怪异:“那些人要么离开你,要么抛弃你,只有我会永远陪伴你。我在你心里难道不该比他们加在一起都重?”

沈惟顾想回答情义或有轻重,但存在的意义不可一言以蔽之,也不等于早先的能为后来的掩没。

可他一言不发,只是入神地观察唐贺允的神情,产生出某种说不上来的直觉:眼前的刺客既平静又激烈,状态十分奇异。而自己的回答可能直接决定眼前之人未来的所有决策。

极不可思议,也显得相当荒谬,可仿佛是最合理的答案。

唐贺允也一字不吐,依旧专注地望着沈惟顾,但他的眼睛始终在喃喃低语,诱惑对方给出最期待的答案。

然而沈惟顾明显迟疑了,他左顾右盼一阵,微笑着说:“下回做饭也这样煮吧,灶头蒸的容易夹生。”

唐贺允安静了很长时间,不过再度开口的口吻轻松自然,若全无芥蒂:“对啊,是该试试。”

熬汤的工夫里唐贺允又揉了面,分做数块面剂子平贴扫净的石板,待一面出了焦花便反过另一面贴上,终烤成几张薄饼。虽不及合以髓脂的胡饼肥美,麦香与热气扑上脸,依然引人食指大动。估摸时辰差不多了,他铲净炭火后再度撬开石板,手隔厚布端出砂锅。盖子只打开一丝缝儿,咸香馥郁的味道就弥散满屋。

两人于石塘边铺好毛毡,席地而坐,饭菜都摆在小凳上。金黄汤汁熬得微微浓稠,滋味也厚重,揉得极有韧性的面饼浸泡在内,等吸饱鸡汤再入口便添一分松软。沈惟顾正大快朵颐之际,一双筷子忽夹着些肝胗递进他的碗里。

“多吃肉,别只顾着吃那饼。”

沈惟顾抬头朝那人笑笑:“我自己想吃会夹菜,又不是手还伤着的。”

唐贺允似笑非笑一睇:“这可不是一般东西,最适合给现在的你滋补。”

再仔细一瞧,肉块里还混着一整副鸡心鸡肝,沈惟顾若有所觉,眉毛一扬:“怎么,我没心肝吗?”

“你说呢,你这小没良心的。”

沈惟顾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汤,放下碗,这才拾起木箸。霍地手指一转,筷子头啪一声敲中唐贺允的脑门:“吃饭别话多!”

唐门弟子一吐舌头,只摸了摸被敲得微微泛红的那处,竟也未再计较。

如是又过一阵,唐贺允忽然问:“过半月我去外山一趟,找村子里的山民换些吃用的顺便打探消息,你……要不和我出去走走,就当散心了。”

沈惟顾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笑容却凝固住了。他确实愿意陪伴唐贺允一起为生机奔波,可其中不包括接触外人。

唐贺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担心遇上危险吗?只要用颇黎片加上我的易容术,这里应该没有人可以认出你。”

不是这个,沈惟顾默默对自己说,绝不是只因这个。两个多月坐井观天的生活没有丝毫该有的枯燥闷乏,相反地,他十分眷恋眼下封闭且宁静的生活,甚至已经完全无法对外界产生一丝兴致。然而,仅仅是这样的缘故吗?

养伤的这段日子,沈惟顾不曾考虑未来,也几乎没追忆过去,仿佛拥有当前的一切已心满意足。思绪偶尔同二者牵扯,他当即生起无从克制的烦躁与恐惧,这些情感能甚至强烈到使人寝食难安。

抚摸着身体上的瘢痕,他曾短暂以为这就是恐惧的具象而已,伤害和死亡的威胁带来了它们,对于自身生命的珍视加重了这点认知。可是当手能重新握住短刀的一刻,内心反而无动于衷,既无报复的渴望,也无满足的松惬。

他始终解释不了真正的原因,只好选择尽量不去触碰。

唐贺允的语气小心翼翼:“你不想进村子没关系,就在村口待着,我来跟人打交道。”

沈惟顾转过头,他看了一晌后发现唐贺允面庞与颈项的肌色已产生细微的差异。毕竟两月间只他一人风里来、雪里去地管照生计,寒透的山风与明晃晃的日头煎熬中,肌肤不可避免地粗糙微黑。

自己哪怕感到如何的不适,都不该继续坐享其成,沈惟顾勉强笑了笑:“这样子的话……没麻烦了。”

出门当日天气很好,林间路况分明,加上二人俱怀武艺,因此寻常人需耗费一天一夜的路程,他们只一个白日便走完。沈惟顾装作哑巴,凡事但由唐贺允交涉。凭一头还新鲜的獐子与几只陷阱捕捉的活兔活鸡,唐门弟子不但换来一包食盐、两袋粮米与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还借到村中一位长者家的柴房住宿。

所有的进展稳妥周全,可也许是远离了习惯的藏身之地,沈惟顾的心中始终弥漫着焦躁不安。或许由于这种情绪,这天夜里,久未再见的死去亲人重新进入他的梦境。

熟悉的火海与血海,合着一星星不明来源的灰烬的炽热狂风间,丹绮丝向他微笑:“阿舒利,你……还……回来……”

少女半边脸墨黑如炭,仅余枯骨,空无一物的眼窝里血泪长淌。另外半张脸青灰笼罩,毫无血色,弥漫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死气。她虽说起话又露出笑容,可不但同生前的形容再无相似,甚至因为肌肉的僵硬收缩看起相当的狰狞可怕。

她的话语节拍古怪,时而停顿,变异成了拙劣艺人弹奏的刺耳噪声:“孩子……他……长……长……大……”

丹绮丝慢慢挪动,肢体的动作异常扭曲,完全不属于活人的姿态。沈惟顾汗毛直竖,急欲喝止她停步,可嗓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完全无法出声。

所以,只能她进一步,他则退一步,别无它法。

熊熊烈火里滚出一颗烧焦的头颅,虽然漆黑皱缩得分辨不清五官,可从乌灰的两排牙齿间传出的语声依然为沈惟顾熟悉。

乌葛的头骨碌碌滚动不停,喃喃自语:“不该走……不该走……”

火舌推进到沈惟顾的足前,然而这一刹那,他反而彻底失去了逃离的勇气。丹绮丝越来越近,手渐覆在自己小腹,死白蜷曲的指头像极了某种妖物的爪子。

轻微噗嗤一响,她的手赫然插入了腹腔,污红的液体与内脏立刻流了出来。少女毫无所觉,一径其间摸索,仿佛翻查什么寻常物件,丝毫不管内脏被搅得乱七八糟。

作呕感不可抑制地升到喉间,然而悲伤的眼泪也同时溢出眼窝,沈惟顾知道即将看见什么。

一小团不成形的血肉在丹绮丝掌心蠕缩扭动,不断发出像夜枭也像婴啼的声响,少女露出扭曲笑容,眸子里分明充满期待:“摸……摸……孩子……很……可爱……”

她猛地把这团肉块逼到沈惟顾的眼前,夭折母腹的胎儿猝然睁眼,漆黑硕大的瞳子映出生父惊恐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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