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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剑三/唐策]诡弓 > 蛰伏

蛰伏(1 / 3)

 这是一所普通的荒院,一口普通的枯井,周围寻不出半点有人活动的迹象。不过严小焘依然半蹲在井口三丈外许久,目光极其细致地逡巡于枯叶衰草间看似杂乱分布的碎砖乱石。他揣度出玄机后,开始忽左忽右绕行,似乎全无规律,曲折地接近枯井的东面后骤然一顿,旋即一跃而下。

井底除了恶臭淤泥就是滑腻腻的苔藓,严小焘的手伸进软溜溜的滑泥,不出所料摸到了一只铁环。他用力一拉,系在环上的锁链铮铮绷直,左侧也无声无息豁开一道可容一人通行的裂口。

他还没进入,黑夜中就绽开一团微弱的光,光后的那张脸无波无澜:“长明,等你很久了。”

通道尽头是一方颇为阔大的空间,虽在地下深处空气却颇为新鲜,想来有隐蔽的通风口,而昏暗则再所难免,严小焘花了段时间,才分辨出墙边高大木架下的几团人影里谁是师父。

严疏持灯走来,还未开口,严小焘已说:“还没追查到那两人下落。”

严疏微皱眉头,不过并非生气,这只是他遭遇麻烦时惯常的表现:“总不成在梁州一带遁地了?”

“通衢之地,山脉纵横,只要他们遁迹入山,确实很难打探。”

“你怎断定他们还留在附近?”

严小焘垂下眼,一动不动良久:“他……生性谨慎,否则不会隐身蛰伏中原十来年。虽然立刻逃去边疆更安全,但他的状况大概支撑不了长途跋涉。还不如暂时躲藏起来,等待日久后我们的人疲惫疏漏,便有的是机会。”

严疏显然认同这一判断,不住点头:“长进了,现下能做的就是耐心等。”

“是,师父。”

严小焘想起另一事:“唐门内安插的人也没有获得更多消息吗?”

严疏只挥了挥手,无所谓的样子:“略有头绪。”

只此一句,再无别话,严小焘明白:唐门之类身处边地且本就公开或暗地不服王法的江湖门派,若以官府威势明里逼压,也许能够最快得到线索,却更极可能激化原本存在的尖锐矛盾。他们虽无实力成为南诏国一般的窥伺恶虎,但难免化身草间暗行的毒蝎蜈蚣,偶尔蜇咬一次就教人奇痛无比。

江湖与朝廷,两个仿若毫无相干的世界,积累出的经验却有近似之处。何时授利,何时打压,是一门需要花费毕生时间揣摩的学问。严小焘很庆幸自己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执行者,不需要被迫去做过多复杂纠结的判断。

不过听师父的口气,应该有些眉目了,严小焘不知该心安还是心紧,于是改变话题:“梁州当地的同门人手未必充足,我该过去一趟,也方便和他们沟通这里的情况。”

严疏思忖一会儿,感觉所言甚是符合自己心意:“你留在长安也无事可做,那就去吧。”

“师父,我走前还想再探望一次阿姐。”

魏瞳子仍留居楚郁家,严小焘公开探视实在不妥,严疏正要驳回,少年轻松笑笑:“师父放心,我只在外头悄悄看看,不会跟她见面。”

他这一走,恐怕近些年未必会再踏足长安,甚至可能终老于外。严疏终归于心不忍,颔首时口气自然而然地温和起来:“那你去吧。”

白云如屏,天青一线,衬托出身处的世界更为狭小。

两个多月来,沈惟顾活动的范围从未有一次超越不足一人高的院墙,外间的变化已经不再能吸引他,甚至感觉眼下的一成不变也是极好的。仅从消泯的积雪以及墙角下萌生的一两点草芽中,他尚能体会出一丝时光流逝的痕迹。

除此以外,世界对沈惟顾而言只是一口终年盈水不减的古井,他化身一条慢悠悠游弋井底水草之间的小鱼,消磨着波澜不兴的岁月。

房前空地被唐贺允整理出两块,围起稀疏的木栅,说等天气再暖和点就种些菜蔬。沈惟顾忍不住想提醒他,这里依旧是暂时的落脚点,但看到对方兴致勃勃的神情时,偏又讲不出口来扫兴。

庖厨外边的矮棚堆着木柴,有几块大的是新近砍回,还未来得及劈分开。沈惟顾拿起随便靠在柴堆边的斧子,稍微掂了掂分量,又拿了其中一块树段放上砧木。

唐贺允踏入院子,迎接他的是一阵阵沉闷且持续的咄咄劈木声。他赶紧走到棚子这里,沈惟顾正巧停手,认真专注地端详木块,似乎估量下一斧子该从哪个方位劈下。虽然没有转看唐贺允,言语里却自然而然生出笑意:“你今天起太早了,是地方远还是东西重?下回出门还是带上我一起吧,总算多个搭手的。”

唐贺允停在棚子外,细细端详他伤疤明显的双手,特别是那几根指甲刚长好不久的指头:“休息一会儿,我来吧,小心手疼。”

斧头砰一下给斫上砧木,沈惟顾回首,微湿的脸上一丝潮红,神色倒极佳:“早就不痛了,这会儿正该好好活动。”

但他没明显地拒绝唐贺允的提议,唐门弟子笑了笑,摸索着裹头的粗布巾想解下:“今天的运气实在不错,回来路上打了一只闷头乱跑的松鸡,晚上烤着吃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靠近到足以气息互度的距离。沈惟顾瞧一眼他身着的厚实袄子,兀地一笑,唐贺允略张眼睛:“笑什么呢?”

那人的手缓慢抬起,无言的抚摸带来了微微的粗粝感,以及由面及心的陡然一烫。

沈惟顾的眉目里弥漫着一股罕见的松弛惬意:“穿这么鼓鼓囊囊的一团,你刚过来时,乍眼瞧着像那回白日蹲墙头上瞌睡的猫头鹰。”

唐贺允嘴角扬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在取笑我是夜猫子,坏蛋!”

“哪儿有,真是十足的小心眼。”

沈惟顾搭住他正解着颈前结子的手,转而亲手替对方松开并抽下:“你也别砍柴了,眼下这些劈好的已经够用五六天,跑一天不累吗?”

乌黑眸子一瞬不瞬地看他:“惟顾,你真好。”

也不知为何,他眼里出现了难得的湿润,闪漾起的微光若海底之星,莫名就显出隐约难辨的愧疚。

他怎么了?沈惟顾疑惑,但这些仿佛又不属于自己该在意的。如今的彼此之间只需温柔,只需呵护,其余一切皆可抛舍。

沈惟顾但做一笑:“松鸡在哪里?给我收拾就行,最近想换换口味,干脆炖一锅鸡汤怎样?”

这锅松鸡汤没在厨室烹饪。正屋地面有一石砌火塘,唐贺允闲来稍加改造,用厚石板隔出封闭一角。松鸡剖膛清洗后同咸肉、菌菇等山珍加水放入带盖的砂锅,置入那一方空处,随后重覆石板,再铺上一层红炭。

唐贺允一面操持诸事,一面解释:“住在高山上的夷人家里一定修着一口石火塘,我曾经待过的那个寨子,几户人家冬天总会这样做饭,煮出来的吃食又香又糯。”

他说着话时颀长的颈项微曲,柔缓弧度与漂亮侧颜在火光照耀下分外醒目,如一幅工笔精致的画作,亦是渐暮寒凉之中最暖的景色。

沈惟顾听着他零星言及的过往,平淡里总能感受到一丝隐晦的艰辛。他时常想着,对方明明是更适合在金包玉裹间成长的人,奈何命运就是这般的滑稽又无情。不过回忆自己十余载的经历,一切本也不是注定不改的。

山间的小天地里,他们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接近对方的所思所想,也更容易为之动容心颤。

“惟顾,我现在对你好不好?”

低柔的呼唤惊破了沈惟顾短暂的沉思,心头细微的或虚或实的影像都被驱逐殆尽,他缓一缓方笑着抬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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