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他脑海里刚刚冒出头的疯狂猜测,在得到了眼前这一幕幕真实画面的印证之后,终于变成了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一个让温年感到无比震惊,又无比荒谬的事实。
这个男人……这个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顾凛川,他竟然得了一种如此古怪的病。
而自己……自己,竟然就是能够缓解他这种病痛的……解药?
这个认知像一颗重磅炸弹,再一次在温年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将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再一次搅成了一片滔天巨浪。
这简直……太荒谬了。
也太……不可思议了。
温年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经历现实,而是在看一部情节狗血的三流小说。
可是,手腕处那依旧清晰的禁锢感,和掌心处那正在一点点恢复到正常温度的触感,却又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也就在温年的思绪再一次陷入一片巨大的混乱和震惊之中时,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发生了。
那个一直都像是铁钳一样死死箍着他手腕的力道,忽然就松了。
那力道松得是那样的突然,又是那样的彻底,就好像一个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的人,终于在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之后再也无法支撑,于是那根弦便“啪”的一声断了。
温年整个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他那只终于重获自由的可怜手腕也得以摆脱了那个让他感到无比恐惧和压抑的禁锢。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就看见,那个一直颓然地靠在沙发上的男人,那个刚刚才从一场近乎死亡的剧烈痛苦之中挣扎出来的男人,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重重陷入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昏过去了。
不,应该是说……他睡着了。
他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彻底昏睡在了自家的沙发上。他紧皱的眉心已经完全舒展开来,脸上那因剧痛而一直紧绷的肌肉线条也终于彻底放松。他的呼吸变得又深又长,均匀得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暴风雨过后终于得以平静的安然。
温年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极其不真实的一幕,整个人都彻底傻了。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第一时间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男人,逃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将房门死死反锁。
他的目光只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个男人的手上。
他看见,即便是在已经彻底陷入昏睡的状态下,即便已经完全失去了所有意识,顾凛川那只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也依旧没有完全放开他。
那只手只是虚虚地圈着……圈着温年那只刚刚才得以重获自由的手腕的一小片衣袖。
那动作很轻很轻,轻到温年只要稍微一动就能轻易挣脱。
可是,他却没有动。
因为,他从那个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里,看到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眷恋。
就好像一个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大海里快要溺死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能够让他得以喘息的小小浮木。于是,他便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块能救他性命的浮木死死圈在怀里,即便是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后,也依旧不愿松手。
因为他知道。
那是他唯一的、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也是他唯一的……浮木。
温年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只虚虚圈着自己衣袖的手,看着那只手上因刚才用力过猛而凸显出来的清晰青筋,他的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猛地漏跳了一拍。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敏锐地注意到,在顾凛川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腕上,似乎戴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被他那身价格不菲的丝质睡袍袖口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一小截黑色的、类似于表带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
手表?不对,谁会戴着手表睡觉?
那……会是什么呢?
一个强烈的好奇心,不受控制地从温年那片混乱的思绪里猛地钻了出来。那个好奇心像一只小小的爪子,在他的心尖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痒痒的,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几乎是下意识的。
鬼使神差的。
温年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