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凛冽的、独属于他的气息,侵略性十足地占据了温年所有的感官。
“为什么?” 顾凛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情绪,“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温年放在栏杆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终于无法再逃避,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露台的光线很暗,只有从室内透出的一些微光,勾勒出顾凛川深邃立体的轮廓。他那双总是沉静如海的眼眸,此刻在夜色中,却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紧紧地锁定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温年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借口,在这道直白的视线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已经因为逃避,错过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这一次,他不想再当那个懦弱的、连问一句都不敢的胆小鬼。
温年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那股冷气顺着气管滑入肺里,让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用那阵刺痛来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
他抬起眼,迎上顾凛川的目光,终于问出了那个这几天以来,一直盘桓在他心底,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的问题。
“顾凛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你对我……”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词。
“……到底只是因为你的病,”
他能感觉到,当他说出“病”这个字时,顾凛川的眼神,似乎闪动了一下。
温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强迫自己把话说完,把那个深埋心底的、最卑微也最期盼的可能,问出了口。
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像一片在风中飘摇的落叶。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问出这句话,仿佛瞬间抽空了温年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紧张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凛川的脸,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宣判的囚徒,既害怕听到那个可能会将他彻底打入地狱的答案,又迫切地、疯狂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是他对这段扭曲的、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关系,所能做出的,最后的审判。
如果答案是前者,那他便彻底死心。从今往后,他会收起所有不该有的悸动和妄想,扮演好一个“解药”的角色,直到协议结束,然后拿着钱,彻底从这个人的世界里消失。
如果……
如果是后者……
温年不敢再想下去。
他看到,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顾凛川的瞳孔,骤然紧缩。
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一种温年从未见过的、复杂到了极点的情绪,开始在他的眼底翻涌。
有震惊,有错愕,还有一丝……被窥破了秘密的慌乱?
顾凛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像是在斟酌着措辞。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的等待,对温年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就在温年几乎要撑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顾凛川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确认什么一般的喑哑。
“别的什么……” 他重复着温年的话,像是在细细品味这几个字的含义,然后,他忽然朝温年逼近了一步。
温年下意识地后退,后腰却抵在了冰冷的栏杆上,退无可退。
顾凛川伸出手,撑在了他身侧的栏杆上,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和栏杆之间。
那个姿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占有欲。
温年被迫抬起头,看着那张在黑暗中依旧俊美得惊人的脸,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他看到顾凛川的眼中,那片翻涌的情绪风暴,最终都沉淀了下来,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的墨色。
然后,他听见顾凛川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反问他:
“温年,你希望是……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