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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万米高空的心跳 > 落地·余波·声音的主人

落地·余波·声音的主人(2 / 3)

“现在指令,右转航向220,下高度修压2700米,建立盲降报。

浦东机场34L跑道,通播信息Charlie。联系进近120.35。频率再见。”

“收到。右转航向220,下高度2700米,建立34L盲降,通播C,联系进近120.35。频率再见。”

顾云霆回应,他的声音因为刚才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肌肉极致紧绷和精神全神贯注而显得异常沙哑低沉,但语调依旧平稳得如同经过最精密的校准,听不出丝毫波澜。

在结束通话的刹那,他补充了两个字,清晰、沉稳而郑重:“谢谢。”

无线电那头陷入了极短的沉默,也许只有半秒钟,仿佛那个声音的主人因这突如其来的、超出一切标准陆空对话程序的、饱含复杂情感的感谢而微微顿了一下,超出了她精密程序的预设反应。

没有回应,秘密频率里只剩下电流的空白噪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高度紧张下的幻听。

那个名为叶心的管制员,已经干净利落、毫无留恋地切断了这条临时开辟的、承担了巨大职业风险、建立在极致专业信任基础上的联络通道,重新隐没于庞大、复杂、严谨而匿名的空管系统矩阵之中,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私下协调从未发生过。

接下来的进近和落地程序,虽然外界大雨滂沱,能见度不佳,跑道湿滑积水,不时还有紊乱的阵风干扰,需要进行持续不断的微调,但对于刚从鬼门关闯过来的顾云霆和徐子尧而言,几乎堪称是“平稳顺利”的例行公事。

飞机在进近管制的精确引导和顾云霆柔和而稳定的操控下,如同识途老马,稳健地穿过厚重雨幕,对准了那条被密集进近灯、跑道边灯和顺序闪光灯标识出的、通往安全的长廊。

主轮胎最终平稳地接触在浦东机场34L跑道的积水面上,发出一阵沉闷而悦耳的摩擦声,巨大的橡胶印记瞬间划开水面,向两侧喷涌出白色的水雾。

反推瞬间打开,引擎发出巨大而令人安心的轰鸣声,有力地抵抗着飞机向前的惯性,速度稳定而均匀地下降。

“轻接地。”

徐子尧长吁一口积压了许久的、带着颤抖的浊气,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般彻底瘫软在座椅上,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极度疲惫、劫后余生的苍白、后怕和彻底放松后的、近乎傻气的笑容,反复喃喃道:“总算……总算……活下来了。

妈的,这辈子……真不想再来一次了……够本了……”

飞机在滑行指引的引导下,缓缓脱离跑道,沿着复杂的、湿漉漉的滑行道网络,向着指定的远机位滑去(近机位早已被其他大量延误航班占满)。

窗外的雨滴依旧密集地敲打着风挡,雨刷器以恒定的频率摆动,机场密集的指示灯、引导牌、机坪高杆灯在湿漉漉的沥青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模糊而斑斓的、破碎的光影。

一种巨大的生理性疲惫感和完成任务后精神骤然松弛带来的巨大空虚感同时袭来,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充斥着驾驶舱的每一个角落。

驾驶舱内的气氛彻底缓和下来,但两人都陷入了一种沉默,各自消化着刚才那惊心动魄、足以在职业生涯中留下深刻烙印的几十分钟。

只有必要的检查单诵读声、系统操作提示音和无线电里其他机组平稳的对话声偶尔打破这片饱含深意的寂静。

关闭了发动机,完成了繁琐的停机程序,签署了飞行记录本,驾驶舱内各种屏幕逐一暗下。

舱门被从外面轻轻敲响并打开。

客舱经理探进头来,她的脸色也比平时苍白许多,眼圈微微泛红,显然刚才也经历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但依旧努力保持着职业性的镇定微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机长,副驾驶,辛苦了。

旅客们……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有几个孩子哭得很厉害,也有几位旅客出现了呕吐和不适,但总体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出现过激行为。

大家都……非常非常感谢机长。刚才……真是太……太难以形容了。”

她似乎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语来准确描述那段地狱般的旅程。

顾云霆点了点头,一边整理着飞行文件和随身物品,一边用略显疲惫但依旧清晰的语调简洁地交代:“通知旅客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客梯车和摆渡车对接。

后续的安抚、解释、以及必要的医疗协助工作,辛苦你们乘务组全权负责。如有需要进一步医疗评估的旅客,及时联系地面医疗部门。”

“好的,机长,明白。”

客舱经理点点头,轻轻关上了门,将客舱隐约传来的嘈杂人声隔绝在外。

徐子尧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对顾云霆说,语气里充满了后怕、难以置信的敬佩和一种恍如隔世的唏嘘:“老大,刚才……那个管制……叶心?

她真是……太敢了!也……太神了!那可是私下通讯,绕过正常程序……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半点差池,她的责任……前途就全完了!

但她怎么就敢……怎么就判断得那么准?她那个声音,冷是冷,但刚才……简直像救命的天籁之音……”他摇着头,似乎至今仍觉得这一切如同梦境,难以置信。

顾云霆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沉重的飞行箱,站起身,目光最后扫过窗外依旧繁忙的机场夜景。

雨幕中,远处塔台和区域管制中心大楼的轮廓在无数灯光映照下若隐若现,如同指引迷航的灯塔,也如同掌控着无数生命线的神经中枢,神秘而威严。

那个冰冷、冷静、果断,又在最后关头展现出非凡勇气、惊人担当和绝对信任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回响,每一个音节、每一次停顿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重重砸在他的心湖之上,激起层层涟漪。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率先走出了充满疲惫气息、汗味和肾上腺素味道的驾驶舱,将身后的轰鸣、惊险与生死考验暂时关在了门内。

走廊里,等待下机的旅客们投来复杂目光,有感激,有恐惧,有疲惫,他视若无睹,径直前行。

机组巴士在湿滑的场区内缓缓行驶,将一群精疲力尽、心神俱疲的机组人员送往运行大楼。

车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没有停歇的意思,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水汽朦胧之中。

徐子尧和另外几位同样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空乘坐在一起,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心有余悸地、比划着向其他人描述着刚才穿越雷雨区的惊险细节,语气夸张,引得阵阵低呼与惊叹。

顾云霆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飞行箱放在脚边。

他沉默地看着窗外掠过的一盏盏孤独的引导灯,一排排静静停靠着的、同样经历风雨的飞机轮廓,以及远处天际那片依旧不时闪烁、但已逐渐远去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恐怖空域。

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紧抿的嘴角和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散的锐利、

疲惫以及深沉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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