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住在二楼,恰好是下班后不会太劳累,也不会因为楼层太低被孩子们的足球砸到窗户的高度。
来到太宰先生的住所门前后,我并没有着急进去。
每个遗物整理师都有自己习惯的工作前仪式,我也不例外。
我举起优惠樱桃果饮的其中一杯,叩响了门。
“打扰了,我是青森的东云清鹤,请问有人在家吗?”
是的,我钟爱的仪式是为亡者送上一杯凉爽可口的果饮,若是工作地点附近没有饮品店,我会返回乘坐交通工具,去到最近的饮品店购买后再拜访。
如果恰巧买到亡者生前喜欢喝的果饮,这会让我心情变得很好。
指骨与门板碰撞响起的声音在公寓楼中显得很响亮。
我很满意这次问候,因为这种公寓中住的大多是未成家的年轻人,这个时间点,他们大概率是在公司工作,而不是像成家的主妇一样跑出来打扰我。
‘咔’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屋里很黑,像深渊中怪物合拢的巨眼。
我摆出一个有些歉意的笑容:“此次拜访,是为工作,贸然前来,实在抱歉。”
那道缝隙稍微开的大了一些,漏出一只鸳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微笑着和那只眼睛对视。
眼球转了转,门缝中传出一道很细微的,像是被缝住了嘴角的人扯碎了嘴唇才费力挤出的话。
“……东云……清鹤?”
“是的,我是东云清鹤,一名遗物整理师。”我将樱桃果饮向上举了举:“这是给您带的饮品。”
“我不喜欢……饮料。”说话的声音稍微熟练了一些,门缝变大,一只清荏白皙的手从我手中接过樱桃果饮:“但谢谢你的礼物,请进。”
我挑了下眉,心中闪过一似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因为我如愿得到了邀请。道谢后,便带着属于我的那杯樱桃果饮走了进去。
屋内很黑,虽还没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我站在玄关下,看见榻榻米上起伏的,大概是些酒瓶和杂志。
空气中并没有难闻的异味。
‘哒’
亮白的灯光在瞬间填满房屋,我眯了下眼,适应后才睁开眼。
看清眼前的房间后,我感到诧异。
因为与社会脱节,‘孤独死’的人一般都有收集癖,他们的房间里大多脏乱不堪,堆满吃空的杯面盒子和垃圾,他们通过‘囤积’来填满内心的空虚。
但太宰先生不是。
太宰先生的家是很典型的一居室。
玄关后是客厅,打开一半的壁橱,卫生间,还有厨房。
榻榻米中央是铺的齐整的被褥,收拾的很干净,没有睡过的痕迹,壁橱里也铺了床褥,从推拉门边拽出一条雪白的褥子,大概是干洗店的杰作,洗的很干净。
而地板上,堆砌着没开灯前我看到的各种杂物,空酒瓶滚的到处都是。
沙发靠在墙边,乱糟糟的堆了张小毛毯,茶几处放着半分没吃完的寿司拼盘。
好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难以接受的东西。
一个很难得的,‘孤独死’单身男性的家。
这很好的安抚了上一次工作中,通过爬行才能穿过大量垃圾进入亡者房间的我。
打量完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房间,我将视线放在站在开关下打哈欠的人身上。
那是个身形高挑的青年,一头蓬松的栗色短发,长相出众,唇红齿白,一身卡其色长风衣,胸口波罗领带的蓝宝石熠熠生辉,整个人优雅清爽如青松翠柏。
那是太宰先生。
我本次的工作对象。
以及,一位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