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夜雨立刻施法,那离女婴最近的一棵树忽然半折,兜住之后弹簧似地回正,将她一下弹回到空中,花夜雨趁机接住。
方逢霖动了动手,原本天气就无常的山里迅速涌起大片浓云,狂风呼号,飞沙走石,吹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军队之中的人似沙盒中无头苍蝇般乱跳乱窜,抱着石头草木不松手。
方逢霖趁势将阿弩捞了回来,回头看时,花夜雨也已抱稳了女婴。两人交换了眼神,又施了一层雾障,此地已成了埋葬军队的坟场,不必在此多留,还是尽快把阿弩带回去,将定息针复位才是正道。
花夜雨将女婴托在怀中,方逢霖则将已经被撞晕的阿弩夹在胁下,一道回了村。
两人先将阿弩交给村里中,从他里衣的夹层中搜到定息针,赶紧叫来族长将定息针归位,再将阿弩和他妹妹安置好,最后跟着族长去到牌坊口。
几人赶到时,众人已在清理战场。
一百来人几乎全被斩于马下,地方层层叠叠地堆着的全是尸体。胡杨此刻已收了大铁锤,半跪在地上,想来此番战斗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花夜雨没料到这边也能这样快结束战斗,急忙跑到戈大身边问:“有人受伤么?”
戈大道:“村里人都安全,根本不需要我出手,胡杨一个人就能乱杀了。”他忽然顿住,往右前方抛了个眼神,不知是不是在调笑:“但有人心伤了。”
站在这个角度,花夜雨才看到那尸山之后好藏着一紫衣之人,正对着尸体默默擦眼泪。
花夜雨道:“当着四郎的面杀的?”
戈大耸肩:“那不然怎么办?我又不能蒙他的眼睛,又不能让胡杨别杀了。这可是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世上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其乐融融的事情,他总该明白的。”
即使与四郎相处时间不长,花夜雨也能感知到他是个圣洁慈悲的性子,若是端坐衣不染尘的高天之上,这些残忍屠杀之事自然不会传到他耳朵里。
可往往太过圣洁,便意味着无法切身体察泥潭之中的苦难。
就像今日,他非得亲眼看见山下军队是如何步步相逼,如何想将村民赶尽杀绝,他才能体会到胜华村的村民经历过何种苦难,才懂得劝阿弩改换信仰是多么唐突冒失。
胡杨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混杂的鲜血从他脸上、手臂上往下淌,汇成一小滩血迹。
已经有几个村民凑在身边帮他止血上药,胡杨说不出话,只是动了动手指,勉强能表示感谢。
“阿弩醒了!!!”
身后传来一声高喊,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传信这人的脸上。
他本面露喜色,可在看见族长脸色的那一瞬,又显现出几分担忧。
老族长沉默一会,道:“我去看看。”
众人十分识趣地跟上了步伐,其中有人试探着劝了几句,大意是说阿弩还是个孩子,惩罚不要太过严厉之类的。
另一批村民将受伤的胡杨带回村里安置,花夜雨几人便跟上了老族长的脚步。
他们底线很低,只要不处死阿弩就好,毕竟此人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身负双力之人。
进了屋子之后,看见阿弩双目迷茫,一人抱着女婴站在他身边,其余几个村民叠被子的叠被子,倒茶水的倒茶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阿弩的头垂得很低,此刻大家的嘘寒问暖简直就像在他脸上甩了几巴掌,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族长来了”,阿弩像是被冻在原地,缓缓才抬头直视老族长,沉默着一言不发。
老族长面色沉郁,厉声道:“你可认错?”
阿弩环视一圈围着自己的村民,道:“认错。”
屋中众人皆松了口气,正想顺着他的话为他在老族长那里求求情,却又听见他说:“错在不该这么轻易被那伙人捉住。错在一念之差,为了妹妹不惜葬送掉大家的性命。”
他哽咽了一会,重新收起面对族人的羞愧之色,直直看向老族长。
“但你们错得比我更深!又一次,又一次!你们尽心信奉的神,又将你们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