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年,甚至于再过些日子,可能,我就没什么用了。”
恒常不变的岁月,总是对所有的三维生物一视同仁。
即便传奇一生,到了垂垂老矣之际,那,也得接受自己终将死去的现实。
严惩落下手臂。
干净的长袍袖口,差点就沾染了那木桶之中,暗沉发乌的粘稠秽物。
那是,属于废人的寡用血肉。
“接下来的这些话,你可听可不听。”
看似开明的话语,其实说到根本,也并没有给中年男子提供什么选择的余地。
开玩笑。
眼下的时候,严墨还真敢叫这位闭嘴不成?
阎王写了那么些年的生死簿,都没见过这人世间,还有这种主动要求,把自己一把给抹掉的名字。
他又不是自己没有脑子的爹。
被那些个外人当做枪使完,临死之前,还在恨自家爷爷专权弄术。
但说一点波澜没有,那也全不尽然。
至少光说现在。
他心底里最为张扬的情绪,便是那迅速涌起,然后占满其整个精神世界的,某种异样的欣喜。
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世家子弟。
严墨自是知道,历史上,类似于眼下这副场面的情形,实在是数不胜数。
比如某些高位者交代后辈,要时时勉励自己,一路奋发向前。
比如某些大人物传承子弟,要谨遵圣人教诲,不可恃宠而骄。
也许他们说的话,实际上,并不算太过重要,甚至于在身死之后,都没有人,去选择倾听和遵守。
但这种态度,大多,都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类似于…传承濒死的前兆。
“是。”
一念思及此处。
他的嘴上,自是答应得很快很快。
面表的神色,看起来,也愈发变得客气顺从。
百米者,半九十。
严墨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
它既不在血脉,也不在实力,而在于自家爷爷,那所剩无几的寿元之上。
总归自己现在,还是有着平远将军的身份的。
大不了,那便一起去熬嘛。
只要熬死了他。
自己以后,自然也就是下一个他。
“晚辈在此,请爷爷屈尊指教。”
“您的一言一行,必将如高山瀚海,坚冰磐石,长存于孙儿心中。”
“等一有时间,朝之必将跪地恭迎,装裱您的高瞻言谈,日夜反思领悟,时时刻刻,都铭记于心,所作所为,定是符合其中心主旨,切入那思想的核心之处…”
肉麻的言语,总是不太容易说出嘴外。
但一般来说,只要能豁得下脸面,直接开了个牵头的引子。
那后面的东西,自然也就顺遂如常。
“好了,别再说了。”
一言定音。
严惩眉头微皱,到底到底,还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作为一位年长的世家子弟,其当然清楚,自己能到如今的地位,那肯定,就是个道德上彻彻底底的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