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七楼，推开门能闻到一股浅淡的灰尘味，像老家鲜有人住的旧房子，夹着细微的清香，梁梦洲从谢桥身后挤进去。有阳光穿透玻璃窗照进来，他站在清晰明亮的光线中张开手，抓起一把飘起粉尘说：“你说这里有你六年前留下的头皮屑吗？”

“没有，我有请阿姨定期打扫卫生。”谢桥走到窗边，推开窗，潮湿的空气和风便涌入房间。

“你怎么一点也不浪漫啊。”梁梦洲小声抱怨，四处打量。

“彼此彼此。”

窗前架着一张书桌，一边是镂空格栅，该是之前放书的地方，还有些旧书印，一边是空出的桌面，铺着蓝色格子桌布，正对着窗，能看到被树挡了一半的篮球场，是昔日梁梦洲发愤图强的地方，只是如今铁丝网破旧，篮球架也遗失，角落地上都是生机凋零的野草，已彻底废弃了。

突然梁梦洲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点开谢桥的微信头像，站在窗前比了比，说：“你这头像，是在这儿拍的吧？”

谢桥点头。

梁梦洲趴在桌上朝外探头，笑得满嘴灌风，窗外的阳光和碧树都不及他亮眼：“哎呦，我服了，你别是想‘触景生情’吧？哈哈哈！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谢桥耳朵发红，摇头说：“这附近的住户越来越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拆了。”

“拆就拆嘛，你舍不得啊？”

“有点。”

梁梦洲心里美滋滋的，贴着他说：“那我们下去走走？”

谢桥：“不急。”

他拉开抽屉，掏出一个发旧蓝色素描本，上面裹着一层热缩膜，递给梁梦洲。他就这么伸着手，也不说话，梁梦洲抱着手臂故意没接，只是问：“怎么，定情信物也给我啦？你每天熬夜不睡觉不会是在画我吧？”

“你看。”谢桥催他。

“行行，我看。”

这么多年过去，热缩膜已经很脆弱了，轻轻一碾就全烂了，幸好纸张保存完好，没有发黄，只有些潮湿味道在翻页间溢出来。

梁梦洲翻开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不是单纯的素描画，更像是一本成长手册，记录了他成名之前没有观众的一整段时光。有他练滑板摔得鼻青脸肿的，伤口处的几条斜线十分写实；有他画画丧气时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旁边有圆月、篮球场和树影；还有他射箭时收紧肩背的身形和立得有些歪斜的箭靶……

连着几十张没有一张重复，看着它们，梁梦洲仿佛回到了旧时光，他甚至能想起当时的心情……有人帮他把回忆留住了。

从头到尾仔细翻完，他惋惜地叹道：“要是能早点看到就好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这东西会怎么样？你会扔掉吗？”

“不会，因为我不会回来。”

“还好。”他捧着素描本，十分宝贝，又将两边的抽屉都拉开说，“还有什么宝贝没？”

“没有了。”

梁梦洲眯着眼，满脸不信，突然又问：“说起来，‘小登’是谁？”

这回谢桥足足楞了半分钟才说：“……你。”

“嗯？你好好说清楚呢？”梁梦洲双眼放光，以为这又是谢桥的什么“爱的手段”！

可谢桥却掰过他的头，指着原本篮球架在的地方说：“那里有盏路灯，你总是在它周围活动，所以……”

“……”梁梦洲不动了，哀怨看他，“你怎么这样。”

谢桥就笑了，他难得大笑，梁梦洲甚至看到他一颗尖尖的虎牙。

谢桥上前，亲了亲他抗议的眼睛说：“除了这里，当年我还在切尔西市场上见过你，那边都是美食和商店，人来人往，你坐在一家零食商店外的钢琴前弹《风居住的街道》，听到一半我才想起来录音，现在这首曲子还是我的闹铃音乐。”

“为什么是录音不是拍视频？”梁梦洲坐到桌上手搭着他的肩，歪头看着他，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谢桥安静讲话的样子，他身上有种沉淀下来的故事感，很迷人。

“因为怕贪婪，怕放不下……等我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跟在你身后，看你进到商场一楼的楼梯间，也是那时候我听到你说你怕失重，拉开楼梯间的门时还在骂，说烦死了。”

“哈哈，”梁梦洲又笑了，搂着他的腰说，“我发誓我真不自恋，但你把我说得……啧，有点可爱，你这辈子完了，对我滤镜那么深。

“但是有一说一，咱们停止这种克制痛苦，在不太有意义的事情上找糖吃的行为好吗？我就在你身边，我俩都在一起了，你就别总想过去，好好看着我嘛。”

谢桥双手半扣，合出一个皇冠的样子扣在他头上，说：“所以恭喜我得偿所愿，你闭眼。”

“嗯，闭了。”梁梦洲乖乖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