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此事不吉祥 妮娥硕薇看到阿哥的样子,心像鸡啄一样在滴血,胸口如马踢一样在疼痛,眼睛似进辣椒面一样在灼烧……她含着眼泪,为阿哥做好新衣服,烧好洗澡水,找来梳子和小刀,然后躲了出去。
天,半阴半晴;太阳,半遮半掩;妮娥硕薇的心,悲喜相伴。见到阿哥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恐惧,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她默默地坐在小河边,任晶莹的泪珠,滴落到水里,汇入清澈的河水。银色的波浪拥抱着泪珠,在水面欢快地舞蹈,犹如她见到阿哥时跳动的心;躺在河岸的那块搓衣石,袒露出赤裸裸的烦恼,好似她痛苦的表情。山有情,水有意。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好像为她喜悦,又为她悲伤。
妮娥硕薇想起那个春日的黄昏。河两岸金色的油菜花,肆意地开放,阵阵清香引来蜂群嗡嗡嘤嘤;落霞甜蜜蜜地铺满水面,河岸的景物像镀上一抹红色。阿匹坐在搓衣石上洗着衣服,妮娥硕薇和阿哥在河里玩耍。河里的鱼,往往只有大拇指一般大,躲在石头缝里,滑溜溜的很难捉到。
阿哥光着膀子,挽起裤腿,摸索了半天,激动地把一条小鱼举过头顶,大声喊:“我抓到了!我抓到了!”然后裂开缺牙半齿的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我孙子就是厉害!哈哈哈——”阿匹停下手里的动作,竖起大拇指称赞,也裂开缺牙半齿的嘴,一阵大笑。
“给我!嘻嘻嘻——”妮娥硕薇望着阿哥手里的鱼,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也跟着笑。
三串音高和音质不同的笑声,在水面回旋,浪花也似乎在应和着笑。和煦的春风徐徐吹来,菜花的馨香和人的笑声,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飘到很远很远。
“哎哟!”阿哥把鱼递给妮娥硕薇,妮娥硕薇没抓稳,“哧溜”一下滑落水中,她失望地叫着,撅起小嘴,生气地坐到石头上,用双脚击打着水。
“阿妹莫生气,我给你捉一条更大的!”鲁勾也弄安慰道。
银色的水花随着双脚的起落,有节奏地蹦起,轻轻扑打妮娥硕薇的脸庞,如阿匹温柔的抚摸,她又笑了。她的笑,像河水中纯净的浪花,没有一丝儿杂质。
“嘎嘎嘎——”,几只黑不溜秋的鸭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蹿来,突然在妮娥硕薇脚下叫起来,把她从回忆中唤醒。抬头看,偏西的太阳,完全摆脱了云的纠缠,亮汪汪的晃眼。她该回家了,阿哥在等着呢!
妮娥硕薇刚到门外,就看见鲁勾也弄站在金色的夕辉中,依门翘首张望。洗过澡,剃了胡子,梳好头发,穿上新衣的鲁勾也弄,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看到仪表堂堂的阿哥,喜悦爬满妮娥硕薇的脸颊。可见到那花白的头发和皲裂的面庞,又一阵心酸。怎样的严酷霜雪,才过早染白阿哥的头发?怎样的凛冽风雨,才把他的皮肤冻坏?
多年消息阻隔,鲁勾也弄不知道妮娥硕薇的处境,更不可能理解她的心情。见到妹妹越来越漂亮,他的心像灌了蜜一样甜。能和妹妹相聚,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但心中的疑团,尚未解开,他很不安。
冬夜温暖的火塘边,妮娥硕薇兄妹围火夜话,说着相聚的喜悦,诉说思念之苦痛。高兴的话说了一箩筐,苦楚的话也说了一箩筐,可还没说到关键处。妮娥硕薇有事要说,鲁勾也弄有话要问。可说的不知怎样说,问的不知如何问。
夜无比静谧,寒风钻进板屋缝“呜呜”作声,窗外蛐蛐不甘寂寞地“叽叽”叫着,屋后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鲁勾也弄添了两块柴禾,火光映红了板屋,映红了兄妹俩的脸。
“楚耄阿基不会这么好心,特意叫我下山,让我们兄妹相聚吧?”沉默片刻,鲁勾也弄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啊啊!这……”妮娥硕薇结结巴巴,脸上的笑容倏然而逝。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但她不知道从何说起,更害怕话一出口,相聚的喜悦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忧愁。
“说啊!到底怎么了?急死我了!”鲁勾也弄看到妹妹欲言又止,万分着急。
妮娥硕薇神色凝重,一字一顿地叙述着。说说停停,停停说说,终于把事情的经过叙述清楚。
“什么?你要嫁谁?我没听错吧?”听到妹妹要嫁博洛阿纳,鲁勾也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哥没听错,就是博洛耐茨的儿子博洛阿纳。”妮娥硕薇嗫嚅着重复。
妮娥硕薇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炸雷一般,震得鲁勾也弄晕头转向。他着急地说:“我的妹呦!你是一只小绵羊,怎么能去狼群中?你是一只小鸟儿,怎么能去鹰群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绝不让你入虎口!”
“阿哥呀!鸡怕老鹰躲树下,老鹰也能抓到它;羊怕饿狼逃山后,饿狼也能找到它;阿哥再厉害,斗不过博洛耐茨。你能来送亲,我就心满意足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走了以后,你上你的洛尼白,管好你的羊,千万莫管我的事!”妮娥硕薇怕自己连累阿哥,伤感地说。
“妹妹呦!贫贱女子嫁富家,吃穿虽不愁,贫富难相安。难道你要屈从阿纳,忍气吞声把日子过?”
“阿哥呀!黄牛是黄牛,水牛是水牛。博洛耐茨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博洛阿纳奢侈淫欲,糟蹋无辜女子。这样的行为我深恶痛绝,我怎么会屈从?”
“一只筷子容易折,两只筷子难撇断。既然你不想屈从,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千万莫隐瞒!”鲁勾也弄着急得喉咙都要冒烟。
“博洛耐茨家逼婚,我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想将计就计嫁过去。先控制博洛阿纳,然后慢慢控制博洛耐茨家。如果成功,一来可以挽救无辜姊妹不受糟蹋,二来可以为穷苦的百姓做好事;如果不成功,大不了一死。”妮娥硕薇态度坚决地说。
“别,别别!千万莫这样!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不会让你去冒险!”鲁勾也弄急得要掉泪,连忙摇着手制止。
“青草不欠牛的债,黄牛盯住不放它;羊羔不欠狼的债,饿狼盯住不放它;我被博洛耐茨家盯上,难逃他的魔爪。不得不出此下策!”
“办法总比问题多。莫着急,让我想想!”鲁勾也弄使劲搔着他花白的头发,皱紧眉头。
“我思前想后,想了几十想,已无计可施。如果能按计划行事,那还算好。可前天我占了一卦,卦上预示此事为凶。我担心博洛耐茨有阴谋!”妮娥硕薇忧心忡忡地说。
“啊?那怎么办呢?”鲁勾也弄知道妹妹的占卜很灵验,惊慌失措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