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府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把脉后,府医皱眉道:“贝勒爷这是风寒入体,加上近日劳累,这才突发高热。待老夫开个方子,连夜煎服,发发汗就好了。”
穆额齐这才稍稍安心,命人随府医去抓药,自己则守在榻前,不时更换胤祺额上的帕子。汤圆也醒了,不安地在榻前踱步,最后跳上空着的一角床榻,蜷缩着身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主人。
药煎好时已是三更天。穆额齐接过药碗,轻轻吹凉,当她将药匙递到他唇边时,似是不喜那苦涩的气味,他立刻皱着鼻子,下意识地别开脸去。
“爷,该喝药了。”她耐心地唤了一声,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许是认出她的声音,他竟缓缓转回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温和克制的眸子此刻水汽氤氲,迷茫地映着烛光。
他顺从地张口,像是幼犬突然翻肚皮,目光却始终黏在她脸上。
“乖。”她重新舀起一勺汤药。
一碗药见了底,喂完药,她又替他掖好被角,正要起身,他忽然抓住她的衣袖,力道不大,却执拗地不肯松开。
穆额齐动作一顿。她记得云嬷嬷说过,胤祺自幼养在慈宁宫,生病时为防止传染给太后娘娘,一般都只有嬷嬷们守着,宜妃娘娘也很少和他独处。
她的心蓦地酸酸软软成一汪春水。
“我不走。”她反手握住他滚烫的掌心,在床沿坐下,“在这儿陪着你。”
这一夜,胤祺睡得极不安稳。时而呓语,时而惊醒,每次都要确认她还在身边,才肯重新阖眼。穆额齐就这么守着他,换了一回又一回的帕子,直到天光微亮,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晨光透过窗棂时,胤祺悠悠转醒。头痛欲裂,却在看到穆额齐的瞬间痛感如潮水般褪去。
穆额齐正靠在床柱小憩,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晨光中她的睡颜恬静温柔,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他轻轻起身,不想惊动她。却在她身子一歪时下意识伸手扶住,将她揽入怀中。
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露出欣喜的笑容:“爷醒了?可还难受?”
这时闻慧端着药进来,胤祺将穆额齐抱上床才松开手,恢复平日里的沉稳模样。他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便一饮而尽,速度快得让穆额齐都来不及劝阻。
“爷……”她怔怔地看着空碗,“这药很苦的……”
他面不改色地放下药碗:“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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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暖阳透过开着的窗棂,在室内投下一条斜斜的光柱,穆额齐正坐在窗下做针线,指尖飞针走线,一件鹅黄色的小衣裳渐渐成形。
窗外闻慧守着红泥小炉,药罐咕嘟作响,清苦的药香与屋内淡淡的沉水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室内。
胤祺醒来时,便见这样一幅画面。
他没有惊动她,只是静静侧躺着,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晶莹剔透,像是初春枝头最娇嫩的新芽,是画笔难描摹的温柔恬静。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穆额齐抬起头,见他醒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
“爷感觉如何?”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微凉,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穆额齐松了口气,“热总算全退了。”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心头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那里:“我感觉好多了,倒是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好好歇会。”
她的皮肤细嫩,被他蹭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穆额齐握住他作怪的手,将那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颊边:“我不累。倒是爷,明明身子不适,昨日还在风口站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