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之珩经常来沈之瑶的这里,后宫的嫔妃纷纷来巴结这个小公主,希望能在她那里见到醉心政务的王上,最好是沈之瑶再美言几句,所以礼物是一件一件的往她这里送。
"这些都是她们送的?"
沈之珩立在殿门口,玄色龙纹靴尖前堆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锦盒绢袋相互叠压,最顶上那个朱漆匣子已经滑开半边,露出里头莹润的玉佩——雕着并蒂莲,莲心一点朱砂,活像滴血。
沈之瑶盘腿坐在案前,捧着越窑青瓷盏慢悠悠啜茶,茶水映着殿内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我有话要替她们说。"
"哦?"沈之珩弯腰拾起玉佩,指尖传来沁凉触感,他目光如刀,在妹妹脸上刮过,却只看到一派天真,茶气氤氲间,她睫毛都不曾颤动半分。
"贵妃学了新曲要弹给你听..."沈之瑶放下茶盏,开始如数家珍,红唇开合间蹦出一连串精心设计的邀宠之词,流畅得像是背了百八十遍。
"停!"沈之珩突然攥紧玉佩,丝绦在掌心勒出深痕,那点朱砂硌在虎口。这些女人...竟敢把他的妹妹当传话筒?
沈之瑶趁机灌完剩下的茶,长舒一口气:"我能拆礼物了吗?"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只讨鱼干的猫。
沈之珩望着她期待的眼神,忽然泄了气,他松开手,玉佩"嗒"地落回锦盒:"...随你。"
沈之瑶立刻扑向礼物堆,拆封声如骤雨。
沈之珩揉着眉心坐下,看她在绫罗绸缎间翻找,忽然想起小时候带她逛庙会——也是这般,见了新奇玩意就挪不动腿。
"哇!"一声惊呼。
沈之瑶从箱笼里提出盏七彩琉璃灯,琉璃薄如蝉翼,烛光穿透时在地上投出虹霓般的色斑,她急不可耐地点亮,提着灯跑到殿外。
夜风拂过,光影流转,将她笼罩在梦幻的光晕里。
"三哥,好看吗?"她转了个圈,裙摆扫过阶前青苔。
沈之珩怔住了,灯影中的少女与记忆重叠——那年上元节,小之瑶也是这样提着琉璃灯,在雪地里踩出一串脚印,非要他跟着走,结果他跟在后面摔得结实。
"好看。"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若此刻有御史在场,定要惊掉下巴——那个杀伐决断的帝王,此刻眼神柔软得像化开的蜜糖。
沈之瑶提着灯蹦回殿内,光影在她脸上流淌。
沈之珩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将将触及她脸颊,又迅速收回:"喜欢的话,三哥让人再做百八十盏..."
"一盏就够了。"沈之瑶把灯挂在床柱上,琉璃折射的光斑在帐幔间游动,像一群调皮的萤火虫,"多了晃眼。"
宫女们恰在此时呈上茶点,沈之瑶鼻尖一动,突然扑向食案:"桂花酥酪!"
"慢些。"沈之珩接过玉盏,亲手舀了勺递到她唇边,"尝尝可还合口?"
乳酪入口即化,桂香盈满口腔,沈之瑶眯起眼,嘴角沾了点儿白沫。沈之珩自然而然地用拇指揩去,动作熟稔。
"三哥对我真好。"她含糊不清地说,舌尖舔过唇上残渣。
沈之珩眸光一暗,这句话像把小钩子,扯出他心底最隐秘的柔软。那些批不完的奏折,除不尽的政敌,此刻都远去了,只剩眼前这个贪吃的小丫头。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他轻声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勺,这句话在唇齿间滚过太多遍,早已成了咒语般的执念。
琉璃灯静静燃烧,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亲密无间。
烛芯爆出最后一个灯花时,沈之瑶正说到桂花酥酪该配什么茶,话音未落,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十六盏连枝灯同时熄灭。
"小心!"
沈之珩的暴喝与金属破空声同时响起,沈之瑶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拽到身后。黑暗中兵刃相接,迸出几点火星,照亮兄长紧绷的侧脸——一道血痕正从他额角缓缓滑下。
"有刺客!护驾!"
殿外传来杂沓脚步声,却远水救不了近火,沈之珩单手格挡,另一只手死死护住沈之瑶。
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听见"嗤"的一声——是利刃划开皮肉的声音。
"三哥!"
"别过来!"沈之珩反手将她推向殿门方向,自己硬生生用肩膀接下又一剑,玄色衣袍看不出血迹,但浓重的铁锈味已经弥漫开来。
沈之瑶跌跌撞撞冲出门槛,嗓子喊得发疼:"禁军!有刺客!"
当火把的光亮终于涌入内殿,只见沈之珩单膝跪地,长剑拄在身前,地上蜿蜒着一道血线,像条猩红的小蛇,一直游到屏风后方——刺客早已不见踪影。
"传太医!"沈之珩咬牙站起身,第一件事却是检查妹妹是否受伤,染血的手指拂过她脖颈,在确认没有伤口后才脱力般垂下。
......
太医包扎时,沈之瑶盯着那道横贯手臂的伤口,胃里一阵翻腾,那么深,几乎能看见骨头。而沈之珩只是皱眉盯着殿外,仿佛伤的不是自己的血肉。
"三哥...还疼吗?"她小声问,手指揪紧了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