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有开大灯，只有一些氛围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
凌琛轻轻推开门。
客厅里空无一人。沙发上随意扔着一件男士外套，茶几上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酒杯，酒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秦夜？”凌琛压低声音喊道，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没有回应。
他慢慢地走进去，右手始终按在枪套上。
就在这时，卧室的方向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水流声？
凌琛皱紧眉头，小心翼翼地靠近卧室门口。门也是虚掩着的。他透过门缝，看到卧室连接着的豪华浴室里亮着灯，磨砂玻璃后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水流声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秦夜在洗澡？这……这是什么情况？
凌琛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这太反常了！
他猛地推开卧室门，举枪对准浴室方向，低喝道：“出来！秦夜！我知道你在里面！”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
磨砂玻璃门被拉开。
氤氲的水汽中，秦夜走了出来。他只在下身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黑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和腹肌滑落，没入浴巾边缘。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慵懒，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的情绪。
看到举枪对着他的凌琛，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疲惫的笑容：“凌教授……欢迎。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点。”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凌琛的枪口没有放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全身，确认没有武器，也没有明显的胁迫痕迹：“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叫我过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秦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走到床边，拿起放在那里的一个平板电脑，递给凌琛。
“你先看看这个。”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凌琛谨慎地接过平板，目光却没有离开秦夜。平板电脑上是几段视频文件和音频文件，以及大量的文字聊天记录截图。
他快速点开其中一段音频。
是苏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某个私人会所，背景有轻微的音乐声。
苏媛：“……威尔逊副部长那边已经很不耐烦了，催着要下一笔钱，说上次‘处理’那我几个麻烦女人花销超出预算了……”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经过处理，但听起来像是那个杀手提到的‘龙’？）：“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尾巴要处理干净。那个叫李铭的财务，还有那个总是盯着基金会的FBI侧写师，都是隐患。副部长的意思是，尽快‘清理’，不能再出纰漏。” 苏媛：“我知道。已经安排好了。李铭那边今晚就会解决。至于那个凌琛……有点麻烦，他很警惕，而且身边总有……
凌琛的指尖几乎要将平板电脑捏碎。音频里苏媛和那个被称为“龙”的男人的对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威尔逊副部长！真的是他！他不仅仅是保护伞，他甚至可能是直接参与者和资金需求方！而“清理”名单，包括李铭，也包括……自己！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强烈的后怕席卷了凌琛。他猛地抬头看向秦夜：“这些……你是怎么弄到的？”
秦夜靠在床头，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他疲惫地闭上眼，声音沙哑：“回去之后，我假装对李铭的‘意外失踪’毫不知情，稳住苏媛，告诉她可能是FBI发现了什么带走了他，让她自乱阵脚。她果然慌了，急着向上线汇报……我在她的办公室和她身上都放了□□，又黑进了她一个不常用的加密通讯账户……”
他咳嗽了几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她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但人在慌乱的时候总会露出破绽……这些是她和‘龙’最近一次的联络记录，还有一些她电脑里删除失败的碎片数据……我拿到后就立刻清理了痕迹，用备用的方式联系你……”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凌琛注意到他按着腹部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唇色也缺乏血色。
“你受伤了？”凌琛放下平板，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他不是在浴室出来的吗？难道伤在水下？
秦夜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却强扯出一个笑：“没什么……一点小代价……取得信任总得……付点门票……”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忽然晃了一下，向前栽去！
凌琛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入手处，秦夜的皮肤滚烫！他在发高烧！
“秦夜！”凌琛低吼一声，将他扶稳靠在床头，手指触碰到他后腰的浴巾边缘，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潮湿和……粘腻！
他猛地掀开浴巾的一角——只见秦夜后腰靠近脊柱的位置，胡乱地贴着一大块纱布，此刻已经被渗出的鲜血和洗澡水浸透，边缘红肿不堪！
“你中枪了？！”凌琛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声音都变了调。在工厂时他只是额角擦伤，这枪伤是新的！
秦夜虚弱地喘了口气，眼神有些无法聚焦，声音断断续续：“离开工厂后……遇到了‘清理’小组……灭口的……甩掉他们……费了点劲……”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凌琛能想象那是一场怎样凶险的追逐和搏杀！他带着枪伤，独自应对专业的杀手小组，还要设法窃取证据，最后还要强撑着布置好这一切等他过来……
这个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凌琛感到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后怕和某种尖锐心疼的情绪冲击着他的胸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立刻拿出手机，想要呼叫医疗支援。
“别……”秦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里带着恳求，“不能叫任何人……酒店不安全……我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他们发现证据丢失……一定会疯狂反扑……”
“可是你的伤！必须马上处理！”凌琛看着那不断渗血的伤口，心急如焚。伤口位置危险，又泡了水，已经感染发炎，引发了高烧，再不处理会出大事！
“衣柜下层……有个急救箱……”秦夜的声音越来越弱，“帮我……你自己来……”
凌琛不再犹豫，迅速找到急救箱。他受过基本的战场急救训练。他小心地让秦夜趴好，用剪刀剪开湿透的纱布，露出了那个狰狞的枪伤伤口。子弹似乎是擦着边缘过去，留下一道深可见肉的焦黑沟壑，但幸运的是没有留在体内。但糟糕的是，伤口确实已经感染化脓。
凌琛的手很稳，但内心却在剧烈地颤抖。他用消毒水清洗伤口时，秦夜的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额头的冷汗瞬间更多了，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凌琛快速而仔细地清理创面，上药，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药品碰撞的轻微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一种无声的、紧绷到极致的情绪。
处理好伤口，凌琛又找来毛巾和冷水，敷在秦夜的额头帮他物理降温。他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平时强大嚣张、此刻却虚弱不堪的男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