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村民的家里，老师端着枫叶观察了一段时间，被抓住的红眼睛不决定藏，直接动了起来，老师很喜欢逗这些小东西。

我让长枫去向这个村民询问一些信息，客厅只剩下我和扶之槐，我坐在凳子上，眼神冷得像冬季的雪：“演这么一出戏，很好玩吗？”

扶之槐但凡使用界限，就能把我的操纵隔离。

她的视线还没有从枫叶上离开，倒是眼里闪过一丝惊异，接着就被另一种情绪代替，我未曾见过这种情绪，像是在说“你在我意料之中成长为我意料之外的模样”，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知道是戏还配合？”

“我不配合，你们还打算演什么更放肆的戏？”我知道这定然不会是长枫的想法，肯定是老师的损点子，自从我从她那里毕业，她就喜欢在我的底线边上疯狂试探。

她勾起一抹笑，肆意，带着挑衅，语气轻佻，无所畏惧：“我喜欢痴情种，放肆一点，不管是不是演戏，至少我都没有坏处，不对吗？”

“你还在演？栖之要是知道，你打算怎么死？”我的愤怒第一次如同野火，将我的整个荒岛点燃，只有天上的那轮月亮还坚定不移地悬挂，这是恐怖的从地狱里烧出来的怒火，“栖之是你的学生，也是你的女朋友，希望你注意分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而不是要我来提醒。”

“生气了。”老师了解我，光是听语气，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我知道，在做这些之前，我跟栖之打过电话，得到允许了的。”

“……”我无言以对。

“你很在意长枫，承认吧～”她甚至不加修饰地，就把这句话说出来，还带着帮凶的得意。

而我，最听不得在意之类的话。

“凭这一次就作出判断，不像你的风格。”我冷冷地回答，眼神里是警告，可这种警惕不坚定，显得刻意，“老师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认为，你的顾虑是你做出推开和伤害行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自欺欺人的把戏你玩得比谁都精。楠兮，明智一点。”老师没有变得严肃，应该是发现枫叶不动了，就拿着界限构成的正方体晃了晃，停下后枫叶动了，她就低声说它装死。

我往身后看了一眼，确保长枫不在，旧我的那六个字又出现了，我不耐烦地直言道：“沈家这股浊流已经把手伸向长枫，让她进来蹚这趟浑水，本来就是毫无获利的买卖。”

“是对你而言吧，沈家把长枫控制住的话，沈家获利还是挺大的。几天前，那时候不知怎么的，长枫这人竟然不在，你的登门谢罪，强调长枫的枫是枫叶的枫，碎了你的右手已经是很仁慈，也是我能为你求得的最低惩罚了，”老师的声音低下来，估计也是为了不让长枫听见，“沈家开会的时候，会选择三样东西作为自己的意志，一是可交易，二是可商量，三——是绝对不可侵犯，我记得你选的第三样物品，就是一片枫叶吧，难怪他们想置你于死地。”

“这本来也跟她没关系。”我示意她不要再说，因为逃婚的确只是我一个人的手笔，从策划到实施，长枫只是被动跟我一起的人。

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我的心一紧，不敢回头看，只乞求刚刚的交流没被听见，我的手出了冷汗，右手隐隐传来的疼痛，但我装作镇定的模样。

老师也有点惊讶，我们两个总有些让她惊讶地事，她的眼神变得警惕：“听到了什么？”

长枫没有说话，走路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一下都在敲碎我的早已经破碎不堪的心脏，羞耻、懊悔、生气，我讨厌别人看穿的感觉。

刚刚门外没有人，她能听到什么。

“所有。”长枫走到我的身后，我背对着她，抬头看向老师，怀疑这又是她们的把戏。

老师皱眉，往自己的身上找了找，从扣子里找出了个特别小的窃听器，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回看我：“这不算泄密吧？”

我心中的火焰高得能烧到月亮，我转过身愤恨地盯着长枫，刚要说几句难听的话，就发现她的眼神很落寞，充满自责和心疼，那里也有还未消散的怒火，我竟一时说不出话。

“……”我用了差不多两分钟才平复我的心情，波涛汹涌的能够颤动我的整个世界，我看着长枫的眼睛，温和浪漫，却仿佛在将我的心撕扯。

这两分钟，连老师也不说话了，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长枫，你怎么了？”我压制住想要质问的情绪，这导致声音的轻微颤抖，果然，老师的存在必然将我们之间的平静搅得天翻地覆，只不过扶之槐不知道窃听器的存在，这不是她的错。

她欲言又止，也同我一样颤抖着，我看出来她的情绪非常不对，与平时截然不同，可我也正在生气，我的不堪，我的懦弱，我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部展示出来，我极力地用冷漠隔离，用强势重新塑造。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能将我吞噬的恐慌，她听到这些，我们之间的算不上平静的界限，已经被撕破了，我的黑暗公之于众，她又会怎么选？怜悯地接受？还是厌恶地离开？

我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我不断告诉自己能接受一切，想要将自己催眠。

老师识相地离开，说她出去抽根烟开心开心。

开心？我疑惑地听着这个陌生的词语从老师口中说出来。

奇怪的，老师刚到门口就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那个窃听器，疑惑地看向长枫，也看向我，皱着眉说：“没电源，没开关，没连接。”

说罢，她把窃听器丢下，点燃烟，自己也被算计了，却仍旧在笑。

这里只剩下我和长枫。

老师的话在我的脑海里回响，原来，是我暴露了我自己。

“我现在给你离开的权利。”这证明她的离开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接受她的离开，我接受一切。

“楠兮，如果我要离开，早在四万次循环之前就离开了。”长枫平静地说出了这串巨大的数字，眼里还有不被理解的低落。

我压着各种情绪，四万次都选择我，执拗得愚蠢！

“所以你要带着怜悯，带着愧疚留下来？”我的眼角冰凉，风吹过来了，我的声音不高不低，维持着我心里最后的理智，快要决堤。

窃听器，愚昧的手段，她在背叛我。

长枫的眼神太坚定了，我有点不敢直视，她没说话，向我张开手，乞求一个拥抱。

我心里的五味杂陈最终还是酝酿成叹息，我思考了几秒，我的情绪和她的，明显都不太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下来。

我迎了上去，带着我一身的污秽。

她轻轻地环住我，没说离开，没说留下，她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