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纯纯姑娘派人送来了请帖。”画眉小跑着靠近,面上带着笑意,将手中那份烫金的请帖递出。
“哦?”方才还慵懒地靠坐在榻上的云裳顿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接过请帖,“给我瞧瞧。”
怀着兴奋的心情,云裳打开请帖,发现里边竟还夹着一封信。她放下请帖,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一行一行慢慢看了下来。
可脸上的笑意,却也慢慢消失不见,徒留几分郑重。
“云裳姐姐亲启,许久未见,不知姐姐可还安好?姐姐不必忧心我,妹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陆公子待我一如往昔。
告诉姐姐一个好消息,我与长安即将成婚,婚期便定在一个月后。如今我已无亲人在世,妹妹想请姐姐在那日,送我出阁。不知姐姐可愿亲临?”
云裳看着信纸久久不语,染着豆蔻色的纤纤玉指将信纸放下,转而拿起那封请帖,看着上面写得十分详细的时间,以及纯纯如今暂居之处的地址,天人交战。
“姑娘,怎么了?可是纯纯姑娘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画眉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担忧。
“不可胡说。”云裳出言斥责,“纯纯是想请我去参加她的婚宴,送她出阁,送她上轿。”
画眉笑道:“这不是好事儿吗?姑娘,纯纯姑娘这般惦记着你,你如何打算?可要去?”
云裳放下手中的东西,倒了一杯茶,一手捏着茶盏,一手支着头颅,双眼带着几分忧伤看向窗外的世界,自嘲一笑:“呵,去喜宴?陆家百年世家,喜宴上来的宾客必定非富即贵。纯纯好不容易从青楼脱身,从泥潭中离开,寻得一个如今看来还算能够托付终身的夫婿。
我们这些仍在泥里挣扎的人,就别去毁了她的婚礼,害她被人耻笑了吧。
你别看现在陆长安对她掏心掏肺,可若是婚礼上因我们而落人话柄,长此以往,谁知他会不会心生怨怼?谁知会不会在未来成为刺向纯纯的那一柄利刃?画眉,我有些累了,你出去吧。”
画眉印象中,云裳总是笑意盈盈,风采动人,何曾见过她这般落寞的样子。她张张嘴,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出去吧,不必忧心我。”云裳就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一样,“看”出了画眉的为难,出声说道。
画眉只得行了礼,退了出去。
一阵风从大开的窗中吹了进来,吹起了云裳的秀发,吹起了桌上并未收起的信件,也吹乱了云裳的心湖。
一个月后,婚礼当日。
“姑娘,你不是说不去参加吗?”画眉看着今日盛装打扮的云裳,十分不解。她一边询问,一边动手替云裳挽发。
云裳看着铜镜中美得夺人心魄的自己,弯了弯嘴角:“虽然不能亲自送她出嫁,可亲眼见她出嫁,还是做得到的。对了,昨日让你送去的东西,可送到她手上了?”
画眉点点头:“姑娘放心,已经交到茉莉手上了。”
随着最后一支钗子插入发间,云裳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画眉去向牡丹告了假,上了马车一路朝着陆府的方向而去。
停在距离陆府不远的一座茶馆门外,二人上了楼,进了雅间。云裳站在窗边,看着下方的长街,还有陆府的大门。
今日,我便在此处,亲眼送你嫁人,盼你未来顺心、如意。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长街的尽头传来了锣鼓声,云裳起身撑在窗边,伸长脖子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陆长安一身喜袍,身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身后抬着一顶极其精致的花轿。
云裳满意地点点头,虽说一切不过是些外物,可这也能看出陆长安对纯纯的用心。
她看着花轿从茶馆门前经过,看着花轿在陆府门外落地,看着陆长安一脸笑意地掀开轿帘,看着他牵出新娘,看着纯纯跨过火盆,看着二人拜天地。
云裳低头看着摊开的手,那里躺着几枚方才迎亲队伍抛洒喜钱、喜糖时,落入掌心的铜钱和糖果。
眼前的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带着些许冰凉的水意。云裳抬起手轻抚面容,却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朦胧的视线带来几分变化,恍惚间,她仿佛透过时间的长河,看见了记忆中刚来秦淮阁时候的纯纯。
十几年前,刚从舞师处离开的云裳撞见一个小姑娘,一个被押着的小姑娘。云裳不过是路遇一瞥,可那姑娘眼底与秦淮阁格格不入的眼神,如小兽般带着警惕和不屈的眼神,入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