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禾像一棵渴望阳光的植物,却被戴婉仪这棵更大的、过度“呵护”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既依赖其生存,又挣扎着想要呼吸自己的空气。
她确实没有被完全困住。大一下学期,她就开始偷偷在外面接一些小的设计私活——LOGO设计、海报、插画。
价格被压得很低,过程很辛苦,常常熬夜做完还要应付戴婉仪的查岗。
她每个月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微薄收入,大部分都寄回了家,用于支付父亲的药费和维持父母最基本的生活。
她肩上的担子,从未减轻过。
但这一点点自己赚来的钱,对她意义重大。
那是她自我效能感的微弱来源,是她试图一点点赎回自己人生的开始。
她把这些钱小心翼翼地存起来,像埋下一颗颗希望的种子。
大学四年,沈疏禾是在一种巨大的割裂感中度过的。
在同学和老师眼中,她专业成绩优异,沉默寡言,但交上来的作业总是带着一种迎合市场的、略显商业化的成熟,缺乏了同龄人应有的生涩和探索精神。
只有极少数的课程作业和深夜偷偷画的速写里,才能窥见一丝她内心深处未被完全磨灭的、敏感而细腻的观察力。
那本藏着陈青速写的旧本子,她一直带着,从未再翻开,但也从未丢弃。
她听说过一些关于陈青的消息。
通过高中同学零星的八卦,通过学校光荣榜的转载报道。
她知道她一如既往地优秀,在另一个赛道上熠熠生辉。
那些消息像针一样,细微地刺着她。
不是嫉妒,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遥远欣慰和深切自卑的情绪。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而陈青是她永远无法再抵达的、灯火通明的对岸。
戴婉仪毕业后也来到了她所在的城市,美其名曰“开拓艺术市场”,实则更便于“就近指导”。
她们合租了那个一室一厅。
沈疏禾的生活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戴婉仪的情绪化、她的艺术至上论、她对沈疏禾那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成了日常生活的主旋律。
毕业季来临。
身边的同学兴奋地讨论着offer、留学、未来规划。
沈疏禾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不想完全成为戴婉仪艺术梦想的附庸和执行者,但她身上沉重的债务和人情枷锁,让她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最终,她接受了戴婉仪的安排:成为她的“合作伙伴”,主要负责将戴婉仪天马行空(有时甚至不切实际)的艺术概念,转化成可以落地、可以售卖的作品。
同时,她继续私下接一些商业设计案,默默存钱。
日子像上了发条,忙碌,疲惫,缺乏真正的喜悦。
戴婉仪沉迷于她的艺术世界和各种社交活动,对日常生活琐事毫无兴趣,家里常常一片狼藉,冰箱空空如也。
沈疏禾则默默地收拾残局,计算开支,应付各种琐事。
她们的关系,更像是一种扭曲的共生。
戴婉仪需要沈疏禾的技艺、她的沉默、她的顺从,来支撑自己狂放的梦想。
沈疏禾则需要依赖戴婉仪提供的平台和早期投入,来偿还那似乎永远也还不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