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净老脸一僵,眼神乱飘:“咳咳……不必说得如此详细。”
祝景华只觉啼笑皆非,她早知了净是个出了名的抠门住持,最爱在香客求签时旁敲侧击诱引信众添香烛点长生灯,却不知老头儿已经抠门了到如此地步。
虽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在佛家人心中,纸钱莲灯的份量远胜于一件华贵衣裙,了净也未曾昧下别人的银钱,不过摊开了讲,到底有些心虚了。
“哦……”慧明吸一吸鼻涕,乖巧地道。
“小僧佛理读得不好,只是想着此物染了煞气,不应流入当铺,由着无辜之人使用,亦不该随杏官一道去。左思右想以后,才决定偷偷供于香案上,希望借着日日吟诵的经文感化此物上的煞气。”
“可是,可是今日寺里来了好些贵客,小僧偷偷供奉的披帛被好些个贵人瞧见,那几位贵人就在小僧面前吵了起来。”
祝景华忽然问他:“你供奉披帛的香案,是否在众人抄写经书的讲经堂附近?”
慧明应是。
难怪金家姐妹今日会与赵曼曼吵架,原来是见到杏官遗物,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才会一改往日对赵曼曼的讨好姿态。
“后来其中一位贵人折返,回来向小僧索要披帛,她态度诚恳,还主动要给银钱,小僧无奈,只好说明了披帛来历,那位檀越却喜欢得紧,小僧不敢开罪,无奈给她了。”
果然有人从中作梗,激化了赵曼曼与凶手之间的矛盾,裴深之便问他:“那贵客你可认识?”
“她未说过身份,”慧明怯怯摇头,“小僧只知她一身华贵罗琦,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娘子。”
倒也谨慎,祝景华想了想:“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慧明更委屈了:“小僧头也不敢抬,只记得贵人裙摆很好看,似是羽毛织成的,鲜艳无比,光华万变。”
竟是赵曼曼!
再之后的事,慧明便一问三不知了。张仵作又将断掉的丝线与翠羽指缝比对,确认披帛中有一小节破裂的指甲。
“走罢,证物已经有了,该去捉拿凶手归案。”
祝景华却还有犹豫:“我不明白,她没有理由杀害赵曼曼。”
裴深之脚步一滞,原背对着她的修长身影转过来,阴影笼罩了少女的面庞。
语气淡淡,甚至没趁机嘲讽她不长脑子:“那披帛上酒气甚重,若至今还未消退,你可想象赵曼曼死时饮了不知多少佳酿。”
祝景华缓缓眨眼,睫羽似蝴蝶扇动,她唇角泛起一点笑:“原来是酒后伤人么?”
“可以打个赌,若凶手承认自己并非酒后失态伤人,我磕头叫你娘亲。”裴深之气焰很是嚣张。
“反之,则你要在永嘉公主驸马的诞辰上,当着众人,大声唤我三声青天大老爷。”
“呸!”祝景华破天荒没应下赌约,屈指一弹,用一枚琥珀色的糖球朝裴深之面门击去。
裴深之忙侧身一躲:“伤人不可毁容,祝景华你真是愈发阴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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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凶案现场等候多时,迟迟等不到真凶落网,只觉头痛欲裂,正欲发作时终于听到小高内侍熟悉的嗓门。
他快步上前,语气不可避免地带了一点欣喜。
“殿下,裴少卿不辱使命,找到谋害韩国公长女赵曼曼的凶手了。”
谁能想到,他快马赶去韩国公府报信的师父还未归来,裴深之就已经解决了这一桩悬案。
待他再知会凶手府上,那家人一齐赶来,这两家可有得脸可撕啰!
太子忙道:“凶手究竟是谁?赶紧请裴卿进来。”
可接下来,小高内侍附在他耳边的一句话,叫太子头痛之症愈发猖獗了起来。
“如意?!”
陈如意如坠冰窖。
太子目光沉沉,痛心疾首道:“孤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杀了曼曼。”
“如意,竟然是你?”李娘子双唇一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最处变不惊的谈隋欣也轻轻地“啊”了一声,祝景华听得分明,扭头打量她一眼,谈隋欣却只绞了绞帕子,面沉如水,没了应付她的心思。
小高内侍身后有人捧着作为证物的丝帛上前。
那披帛柔软无骨,陈如意眸光几闪,面色惨白,仿佛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事物。
陈如意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她无助地掐了掐胳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祝景华看着灰白如斯的陈如意,眸露讥嘲,“胆子这么小,当时怎么敢下手杀人的?”
“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她惨然一笑,语气已有十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