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意重重喘了几口气,依然被谈隋欣搀扶着,挥手指向祝景华:“你……是你杀了曼曼!”
她目光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祝景华撕扯成碎片,为挚友报仇。
祝景华扫一眼在场的其余观众,这群小姑娘连带着身边的侍女,皆是豆蔻年纪,就连最长的金家二娘子,也是上个月方满十七岁。
这些女孩皆自幼养在闺中,别说死人,就连死去的鸟雀猫狗都有下人收拾干净,当真是一丁点污秽都没见过。
一个个早就腿脚发软,脸上褪去了血色,只剩香粉的灰白,相比之下,祝景华衣裙上血迹斑斑,明明第一个发现赵曼曼被杀,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再加上自己是从赵曼曼房间里给这群人开门的,祝景华低头哂笑,别说旁人了,连她也找不出不怀疑自己的理由。
陈如意把笑声错当做挑衅,又气又怒,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掉:“祝景华,曼曼都死得这般惨了,你竟笑得出来。”
“你不就是仗着有个了不起的爹,素日嚣张跋扈,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三番两次地同我和曼曼作对,早些时候在经堂你又没由头地挑衅曼曼……”
先前还晓得劝慰陈如意的谈隋欣,此刻仿佛成了个哑巴,敛眸垂头,专心致志地替陈如意拭泪,存在感比祝家槐树上被祝景华端了窝的麻雀还低。
陈如意愈说愈激动:“刚刚,刚刚是你开的门,你为什么在曼曼房间里?还有我听见的尖叫声……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杀了曼曼!”
“陈如意,泼脏水也得讲究方法,别睁着一双长了也白长的废物眼睛瞎泼,”总算走到了指认自己的必要环节,祝景华来了精神,抬首扬一扬下颌。
“陈如意你听好了,我祝景华嚣张,是因为本人武艺高超,有嚣张的资本,看谁不顺眼,一巴掌扇过去,只掉几颗牙齿都算我心软放了水。”
她漫不经心转了转手腕,目光幽幽盯着陈如意一张一合的双唇。陈如意牙齿一阵酸涩,她甩甩头,绝不承认自己想到了祝景华扇她的画面。
自己出现在赵曼曼房间里的原因,祝景华不想提,因为就算自己如实相告,也没人会相信,只有等到他来……
祝景华揭过这一段:“今个在经堂抄写佛典,分明是她赵曼曼看不惯我分到的经书比她薄,才又告状又耍赖的,非要和我交换,我不惯着她,她就咧着嘴大哭,比八岁小儿还无赖。倘若这算我的错,那岂不是狗咬吕洞宾,也算吕洞宾的错了?”
“再说了,赵曼曼那破脾气,结仇的对象海了去了,不说长安城,光是现在法源寺住着的小娘子们,十个有五个都同她有过节。仅仅从现在往前推十二个时辰,赵曼曼就和三位小娘起过争执,你凭什么一股脑将嫌疑推到我身上。”
这三位小娘中,有两个正站在客房门口,本就已经被赵曼曼之死吓得头脑发昏,乍一听祝景华提到自己,不禁一哆嗦。
祝景华瞥了她们一眼,她不是推官,没资格质询嫌疑对象,也不是陈如意一般的无赖,为了自己的清白把心灵脆弱的小姑娘拖下水。
祝景华顿了顿,提醒道:“你我皆非朝廷命官,缉凶断案说了也不做数的,你要想替赵曼曼讨回公道,应该赶紧趁着她尸骨未寒,凶手尚未跑远,请封锁法源寺,请京兆府的推官捕快来侦查才对。”
谈隋欣淡声道:“祝娘子言之有理,现任京兆尹是去岁从桐州升上来的刘涯刘公,听闻此人最是刚正不阿,相信他会给曼曼一个公道的。”
看来人不能夸多了,才夸她安静,转眼就跟个时隐时现的幽灵似的,非得在不需要她的时候,蹦跶出来找存在感。
还是小麻雀可爱多了。
“桐州?”陈如意蹙眉半响,终于在脑海里翻出了稀薄的记忆。
“哼!谁不知道刘涯是你母亲的亲眷,第一天入京就巴巴的往祝府递帖子求见,还与祝大将军相谈甚欢。要真请了他来,你祝景华是不是凶手都逃得脱了。”
祝景华母亲姓刘,闺名善仪,外祖父母也确实来自桐州,与刘涯是个出了五服的堂亲关系。
刘涯初来盛京时,两袖空空只有清风,诺大的盛京城,愣是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可盛京高门王族数不胜数,家家户户都是连枝带叶的亲戚,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贵人,偏偏他这官职又是个惹人嫌的,品级不高,名义上却是盛京所有人的父母官。
若自己再不攀个实力强盛的后援,往后工作必然束手束脚的,这才试探着来找祝家,同裴深之一般年岁的小郎君,论资排辈还得唤祝景华姑姑。
毕竟祝大将军官至一品,是武将中最厉害的一位,祝家要是肯认他,日后大部分官员,看在祝将军的份上,多少会给他几分薄面。
可刘涯到底才来,只知道祝将军威明在外,却不知道祝家为了让疑神疑鬼的老皇帝放心,有多努力地同盛京一切官员搞砸关系,刘涯这份亲,他们祝家当然没认。
祝家同刘家后来并无来往,但陈如意对祝景华没有任何信任,祝家还有两个成日满盛京跑的姨娘,谁知道她们不是祝家同刘涯联络的暗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