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詹苔第一次在非假期,老师正常约束学生的时段偷溜下山,她们把响亮的歌声,温暖的灯火尽数甩在身后,那是一次乘着月色的出逃,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然而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天色实在太黑,茂密的树林里她们根本找不到树屋的踪迹。最后两人坐在了两棵松树之间的那条古老长凳上。
从那里往下能看见山脚下整个村庄的风景,夜晚更是万家灯火在山野里熠熠,如同流转的星河。山坡上摇曳着盛放的蒲公英,一片洁白的花海。
南椋月突然开口,指了指灯火通明处:“现在桠阳应该在那里喝酒。”
可能那晚夏夜的风太温柔,詹苔任性地不想听任何别人的消息,她只嗯了一声。
身侧的少女举起手机拍了张照,打了几个字。詹苔不知道她在和谁聊天,就安静地坐在她身旁。
上天很奇怪,总是在她快要脱离戒断反应时,又把万万送到她身边。她每次都说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下一次还是不争气地对着她笑。
万万放下手机,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长椅上,风吹过她的发丝,山下的灯火映在她的眼底,微凉的温度里,身侧的她仿佛干燥而柔软的棉。
詹苔的余光执拗地落在她身上,一直一直。
她在落着自己最后一点期待,或许她会开口,或许她会望过来,哪怕一眼,然后她们的目光就会相撞。
但万万没有,一次都没有。
没有人会不去幻想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詹苔也不例外。于是今晚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也没看出来一丝南椋月对她的喜欢。
其实有一点点想哭,只有一点点。
然后在一边放空的南椋月看着身边登登突然起身走到草地里的女孩发出一个问号:?
她跟上去:“怎么了阿苔?”
“没事。我坐累了站一会。”詹苔忙着掩饰声音里的哭腔,完全没有思考自己在说些什么。
两个人像小学生罚站一样在遍地蒲公英里站着,詹苔不说话,安静了很久。
“星星在一闪一闪的啊。”南椋月走到詹苔身边开口。
“是因为云吧,在动。今晚风大。”她还在情绪里缓不过来,只能干巴巴地回答。
万万转头,弯起眉眼温和地笑:“星星眨眼睛现实版呢。”
“在听歌吗?”
“什么?”南椋月愣了一下。
詹苔声音有点小,几乎隐没在风里:“你戴着耳机啊。”
“这个啊,”她笑笑,摘下头上的耳机,认真把它扣在了詹苔的耳朵上,“没有放歌呢。”
她离得好近,身上是干燥温暖的木茶香,她漆黑的眼睛如同夜幕。詹苔眼睛终究还是一酸:“南老师。”
最后一次,再任性一下下。
“嗯?”
“给我抱抱好不好?”
南椋月看着面前望着她的詹苔。她好像很难过,声音里是很微弱的哭腔,平日里灿烂在小圆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杏眼里含了一丝水光。
她的笑里又是那样无奈的宠溺和纵容,向詹苔伸开了双臂。
然后一团委屈巴巴的詹苔扑进了她的怀里,被木茶香包裹得严严实实。南椋月熟练地搂住她的腰,詹苔扒在万万的肩头,脸颊蹭在她颈侧,染上她的体温。
眼泪溢出眼眶,沾湿了她卫衣的领口。
詹苔松开南椋月时脸有点发烫。南椋月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又拍了一张山下的风景。
闪光灯闪了一下,詹苔突然想到自己一直以来一个奇怪的好奇心,一时犯傻说出了口:“我一直就很好奇,如果自拍的时候用闪光灯和后置镜头拍照的话,是不是能体会到文物被违规拍照时的感受。”
南椋月拿过她的手机晃了晃:“那就试试看吧?”
“噗嗤,”詹苔没憋住笑,“我说,开过这条公路的人会看见我们在草坡上开闪光灯啊,好傻,像两个神经病诶!”
但是她手上还是很诚实地把手机的相机打开,顺便调了闪光灯和夜景模式。然后伸手给南椋月带上了卫衣帽子,把自己的外套帽子也顺手掀了上去。
南椋月伸手,把詹苔耳上的耳机扒拉下来,挂到了她脖颈上。
那天山坡上亮了好几次的闪光灯,像是炸开的银白色小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