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种本来应该圆圆的小鸟,为什么这一只这么瘦弱的,在长椅上合上了眼,可能是因为大雪的积寒,可能是因为突然销声匿迹的夏虫和春蝉。
但是她将那朵浅蓝色的,星星状的小花从拉链扣里抽了出来,轻轻放在了小鸟身前。
秦半宁也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
两朵纤细的,浅蓝色的小花落在长椅上,和冰冷的尸体一起。
如同大雪过后迟来的明媚。
两人回到秋千边时,Lucia和Frau Jung家的小女儿Emily还在,只是跑到了远处玩跷跷板,她们刚放松下来,却看到Lucia转头看过来了一眼,她似乎在笑。
詹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向她们放包的长椅,空空如也,秦半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神色也冷了下来。她们走到长椅处,看了一圈附近的地面,仍然没有看到二人的包,直到往Lucia她们所在的方向多走了两步,看见了被扔被扔在废弃烧烤井里的两只包。
“搞什么啊?”詹苔冷眼看着另一边笑得很开心的Lucia,“我们哪里惹她了吗?”
“不知道。”秦半宁把两人的包拎了出来,烧烤井已经废弃很久,生了杂草,但是还是有剩下的炭灰,包的布面被染得脏兮兮的。
“as ist passiert?”[哇,这是发生了什么?] Lucia突然跑过来,灿烂的笑里充满得意,“Wer hat ihre Tas darin geworfen? Wer hat das gemacht?”[谁把你们的包扔到这里面了?谁做了这种事?]
“Du hast das gemacht.”[你做的。]秦半宁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怒意,詹苔从来没有见过情绪稳定的半半这么生气,不过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Ich ? Nein, natürliicht. Ich spielte derade mit Emily. Nicht ich. Wer hat das gemacht?”[我?不,当然不是我,我刚刚在那里和Emily玩呢。不是我。谁干的?]Lucia的表演带着的那种做作和夸张更像是一种阴阳怪气的挑衅。
“Wei?t du wirkliicht, wer das gemacht hat? Ich glaube nicht.”[你真的不知道,这是谁做的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詹苔冷着脸撇了Lucia一眼,一把薅过两只包走到另一边。
“没有其他人经过。”秦半宁接过詹苔手里她的小西瓜包之后用力掸了掸,在稍远一点的横木上坐下,“刚刚,我们走的不远,而且大家基本上都走了,有零星的人路过我们会看见的。”
“嗯。”詹苔也坐在了她身边,随手把自己的包放在了身侧,“但是这里没有监控,就算有,她年纪还小,也可以定性为恶作剧。”
“真讨厌。”
“别管她了吧,当个熊孩子看好了。”
但是Lucia好像不想就此放过她们,绕到了两人身后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小声的笑。
詹苔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心里只想让这小屁孩赶紧走。都晚上七点钟了吧,Emily为什么还不被Frau Jung领走,这样Lucia也很快就会回去了。
“Was machst du?”[你在做什么?]她突然听见秦半宁的声音。
转头看见Lucia和Emily在她们身后的远处窃笑,她们身后的长椅上被放了很多石头,这应该也是为什么秦半宁这么生气。
她直截了当地扫了一块椅子上的石头到地上。Lucia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马上跳过来:“Du kannst nicht ueine werfen! Wir ma ein Experiment!”[你不可以扔我们的石头!我们在做一个实验!]
“Warum kann iicht? Wir sitzen auf der Bank und du soll nicht hier dein Experiment ma.”[为什么我不可以去这么做?我们坐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做你的实验。]詹苔努力压制着脾气用比较柔和的语气对她说,她不想惹起争端。秦半宁则又扔了一块两人身后的石头到地上。
詹苔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
Lucia眼底的敌意终于掩饰不住蓬勃而出,那是独属于心智未成的小孩的,明目张胆的恶意:“Du kannst nicht! Jetzt, hier ist Deutsd, wir haben mehr, mehr Rechte als dich!”[你不可以这么做!现在,这里是德国,我们拥有比你们更多,更多的权利!]
“H??”詹苔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Warum habt ihr mehr Recht als uns?”[为什么你们拥有比我们更多的权利?]
“Weil du bist……ops.”[因为你是……啊哦。]Lucia的语气很轻快,说完之后就对着Emily笑起来,仿佛天真灿烂的笑容里每一个弧度都溢满了刻薄的,浓稠的恶劣。
她的话很刻意地没有讲完,但是未尽的言语里那些意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没有人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知道剩下的那一个词。
Weil du ese bist.
因为你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