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就小的胃口更被热给烫了个减半,吞下几小口饭后便起了恶心,若不是风姰及时递来了一杯水,怕是方才他吃进去的东西又要全吐出来。
贺归林又睡了一个下午,晚饭后,风姰抱着晾干的衣裳回房,在衣箱边的矮桌凳上折叠衣服。
适才啸也按着风姰的话,来给贺归林擦身子,以此使他发出更多汗来。
擦洗时,贺归林吩咐,要啸也不必过分忧心,常往一个姑娘的卧房跑总是不好的。因而这会,卧房内就剩了风姰与贺归林两个。
今夜难得有月光,想来明日就要放晴。
屋内烛光轻晃,地上一片银白的如水的月色。
风姰背对着贺归林,手上动作没停,快且齐整地折好了一件又一件衣裳。
其中,不乏贺归林的衣物。
在被虏之前,贺归林与啸也二人背了包袱。苏醒这些日子不曾想起,前日里已托了风姰去霍木那将包袱取回,他二人才有了换洗衣服。
包袱里还有几袋的银两,霍木并不屑于花销仇人的钱财,这才没有在大家伙里瓜分了去。
灯光把人的影牵到了屋内墙上,姑娘的影子窈窕曼妙。她不知晓床上的贺归林睡醒,偏头看了她的背影许久。
贺归林很少有“家”的感觉,上一回是与啸也的初见。这个比他强健些的小男童在寒天里偷跑到御膳房,给他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第二次再切实感受到“家”的暖意,或许就是这一天夜里,那个帮他叠放好衣服的姑娘所施舍的。
在这勿忘围约莫已有七日的光景,贺归林看着这里人们热气腾腾又相爱的生活,总是羡慕。
他想,余下的一生里,他大概都不会起了离开的念头。
关下衣箱的顶盖,风姰回头,见贺归林依旧熟睡,就放轻了步子,到床边蹲下了。
她原本想仔细察看他病的情况,结果却被他的面容给带跑了偏。
离他的侧脸这样近,眼神不由得被他的鼻子吸引。只见一座延绵的雪山卧倒在他脸上似的,鼻梁从眉心逐渐凸出,线条流畅地往唇部滑去,越来越高的翘起,简直精致得不行。
风姰这会忽然想,贺归林若是生在她那个时代,怕是无须做旁的工作,单往娱乐圈去,都能挣下一笔不菲的巨财。
她对娱乐圈关注得并不多,但她的好友常给她安利圈中那些大红大紫的男星。
她想,不正是贺归林这个模样的吗?白皮小生、丹凤眼,说话做事总有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若是把这时候的他放到大荧幕上边,瞧着他这有点病态白皙的面皮被身子的热烫出了两团红,眉毛也因着不适而蹙在一起。他这一副生病样子,不知晓要引起多少国民姑娘的怜爱呢。
不由自主地,风姰的手搭到了贺归林的眉心,一点一点轻揉着他的眉骨。
她想替他抚平病的苦楚。
约莫是察觉到有人在轻触眉宇,贺归林掀开了眼帘。
他的下眼睑是涂了胭脂似的淡淡的粉红,墨一样黑的眸子与风姰的眼睛相对。
隔着这冷淡的眼眶,风姰在他的眼眸深处,好像看见了一个同样破碎的灵魂。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他像一个被人悉心照料后又丢弃的流浪犬。
二人静默着相看,风姰的心突然颤了又颤。
贺归林抬起手,搭在了额前的那只手上。他的手原本是凉的,此刻却给风姰带去了很多温度。
姑娘以为他要撇开她的触碰,便将手往后缩了缩。
未曾想反而被男子紧握。
修长的与纤细的手指纠缠,放到了贺归林的身侧。
“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因为你是病患。”
“哦。”
贺归林的尾音拖沓,听起来没什么兴头。
他又抬眼看了看风姰,她的眼睛依旧亮亮的、暖暖的。
罢了,起码不是为了林有余才这般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