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楹道:“我那一夜只是得知兄长会有些动作,不得已派出亲信把守,谁知仍然出现了意外。仅此,而已。”
“……”
许久的沉默。
仅此,而已。
须欢眨巴眨巴眼睛,意识到氛围凝滞,重新挂上嘻嘻哈哈的神情:“好吧好吧,虽然我眼睛都快哭瞎了,但是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可以大发慈悲地不计较。”她忽然卸了力,身子软绵绵搭在谢楹身上,惊得谢楹手中茶杯险些飞出去。
谢楹稳住手,可还是不当心让茶水洒在了衣襟上。
她面色阴沉,对着须欢耳朵吼:“很贵的!这是谢桢一天天搜刮民脂,丰取刻与赚的大氅,一件够普通一户人家活好几辈子了!”
二人似乎一瞬间忘记了方才的话题,彻底言归于好。
谢楹有些苦恼,一点一点呷着茶:“阿欢,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给我开服能长高药,我好像有一些矮。”
须欢也啜饮着茶,摇头晃脑一顿品:“都安的茶果然是好东西,喝起来就是和燕北的不一样——没问题没问题!我须欢自幼学医,承袭家业,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这点小要求简简单单!
“还有,你也笑一个嘛,总是皱着脸,我都来陪你了,有事两个人一起扛!”
“我一直就不喜欢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楹无奈道,“你放心,在旁人面前我还是很随和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来都安还真不是享福的。到处规矩多,礼数多,士族大家也多,我还不甚了解这些家族,到时候估计要一个个上门拜访走关系。今天进宫见了见世面,看到了我那个远房亲戚皇帝侄子,人家太后娘娘推荐我常去杨府做做客。再然后,我要等皇帝陛下让我承袭燕王爵位……”
都安多历年所,士族势力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燕王王位世代在燕北更迭,与朝廷势力毫无瓜葛,只有手中一支令羌人闻风丧胆的幽州突骑。她贸然闯入这个风平浪静的圈子,要么会搅得沸沸腾腾,要么就被人家团结地排挤。
谢楹实在苦闷,但是想想来都安的初衷,还是咬咬牙忍着。
寒冬的燕北雪掩大地,可等万物复苏时,茫茫雪被下肮脏的事物便会暴露。翱飞的猎鹰无论是在雪地、草丛、高崖、苍天中,都会抓住猎物。跑得再快的兔子也躲不过去。像是永远无法挣脱的宿命,兔子只能被数不尽的捕食者杀戮,即使它会狡兔三窟,它总是绝处逢生,可永远活在担惊受怕中。
如果做温顺弱小的兔子,这都安里的猎鹰立马会飞扑上来将她瓜分殆尽。
——那便不做兔子,她会成为猎鹰,与所有人争上一争。
天色有些暗了,下人请示谢楹用晚膳,屋内有暖炭、地暖与烛火,热哄哄的。
谢楹沉默地看着下人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名贵精美的菜肴摆上桌,满满地铺了一大片。接着下人静候在二人身边,等待主人用餐。
这样精致讲究的排场,谢楹不知道在都安算什么水平,似乎她的父兄很极力追求。
“世子殿下,请您用膳吧。”下人恭恭敬敬道。
须欢瞪着眼睛,也是没有说话。经常出入燕王府的她自然见识过这种场面,燕王穷奢极欲的排场在都安居然是家常便饭吗?还是说,下人看着今日主人初到,又有客人来访,所以自作主张?
“我用膳时不喜旁人伺候,你们先退下吧。”
下人们又鱼贯而出。
谢楹轻轻声:“我真的……很不喜我父兄的做派。阿欢,我见过皇宫了,像人间天堂一般富丽堂皇。”
她心里总装着一把秤,看见什么东西都喜欢算算这能供平民百姓生活多久。可是都安有很多东西,动不动就够人家活几辈子。
“不好意思,阿欢,我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有些多愁善感。”谢楹道,“我,应该会很快适应的。”
以后还有很久,今日才初到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