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传呼机的声音像顽皮的小精灵,在清晨的静谧中跳跃,把我从睡梦中拽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嬷嬷发来的号码,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拨了过去。
“嬷嬷,这么早啊?怎么了?” 我的声音带着困倦,也透着一丝担忧。
“乔荞姐,我……我被商场解雇了……” 电话那头传来嬷嬷带着哭腔的声音,混杂着商场早间促销的喇叭声,像生锈的剪刀绞碎玻璃,让人心疼。
我一下子清醒了:“什么?怎么回事?”
嬷嬷抽泣着解释:“今天早上经理找我谈话,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总是针对我,说我工作态度有问题,没事就找我麻烦。他们还说我的文凭不够,就把我调到了服装区。服装区底薪 300 块,14 天应得 140 块,他们只给 80,说试用期按天算。关键是我一直没签过合同!”
“那你之前首饰区的业绩呢?” 我焦急地问。
嬷嬷哽咽着:“那些倒是都给我了。后来我才听说,经理侄女要入职,我们这批没靠山的早晚会被挤走。”
“别哭,慢慢说。” 我赶紧安慰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想起了几天前和拂川在西安路沙河口百货门前,那些举着家教牌子、站成一排排的大学生们。“别着急,这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挫折。你之前的工作干得那么好,又有经验,别担心,咱们再找个商场照样能干好。再说了你还有我们呢,咱们一起想办法。”
“乔荞姐,我感觉真他妈窝囊,那个王八蛋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他妈的不得好死。” 她的骂声里充满了无助。
“没错,不得好死!”我听着她的咒骂,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做营业员吧?或许可以考虑换个工作试试呗。”
“别的我也不专业呀,”说完这几个字她先笑了起来,“姐,你不知道,卖首饰挣的有多多!”
“你不专业?在学校你的英语比我都好,干点什么不行......”正说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Piper之前好像提到过,她在秋林女店认识一位经理,当初还想让你去那里干呢,你说卖首饰挣得多,暂时不想去!不行问问她看能不能帮上忙。”
“对呀,你不说我还把这事给忘了呢,那经理是她的一个姐姐,当初是要招人的,不知道现在还要不要人了,我一会就给她打电话,”她的情绪转变得飞快,仿佛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对了,你和川哥的感情怎么样了?上次去你家,我看出来他对你特别好!”她像是刻意在分散我的注意力。
“唉……” 我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堵,“前两天我们吵架了!”
“为什么呀?我看他不像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呀?” 嬷嬷的声音带着惊讶。
“……他埋怨我饺子煮得不好……还有股票,他本来就不懂,还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实在受不了他那股大男子主义的样子!关键是他还砸了桌子,手都划破了,出了好多血!” 我对着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头发散乱,说话时手势不断,偶尔还敲打着桌面;当说到他出血时,情绪似乎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啊?川哥竟然是这样的人啊?太吓人了!那他和你动手了吗?” 嬷嬷惊呼。
“那倒没有,他只是在那里哭,晚上还一直和我道歉,我只说了一句 sorry 便挂了电话。其实我也知道,我的冷漠有时候是挺让人受不了的。” 我的语气沉重,凝视着镜中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
“姐,你们俩是不是应该好好聊聊?一是把话说清楚,二是他那脾气得改改呀,不然这样下去可不行!” 嬷嬷劝慰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有时候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轻声叹息,侧过脸去。
“你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呗。其实我感觉川哥是个挺憨厚的人,我能看出他对你是真的好。” 嬷嬷的语气恳切。
“嗯,他确实对我很好。但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太依赖他了。我不想一直靠着他,毕竟我也想有自己的事业和文凭,这样以后才能在拂川家里有地位,不是吗?” 我终于道出了心声。
“是呀,独立是很重要的。你有想过怎么实现吗?” 嬷嬷追问。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考虑去学习,但学费要 1200 块,我手头确实有点紧。拂川也一直说他想独立,不想依靠家里,我也想支持他。可是,我心里……总有个念头,想让他帮我出这笔钱。我知道这有点自私,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 我将头埋在膝弯里苦笑了一声。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川哥对你这么好,他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的。不过,咱们现在独立确实挺困难的,你要是真能自己挣到这笔钱,那成就感可是不一样的。” 嬷嬷安慰我。
“是啊,我也知道。可是,每次和拂川说起这件事,我心里就特别纠结。他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关心我。关键是我们俩目前都没有工作,我怕这个钱的事会让他为难,毕竟他还得跟家里要。” 我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无奈,“其实,我已经陷进去了。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花了近3000块钱了,他为我也没少花钱,自己连双新鞋都不舍得买,还给了我600块钱!那次带我去旅顺南路,拍照片,吃海鲜,看樱花……那天就我们两个人,他还点了海胆,一条那么大的先生鱼,一盘海螺片,一盘炒蚬子,花了100多块钱呢。那个生吃先生鱼,端上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还是活的,鱼嘴突然张了一下,当时我吓得哇的一声跳了起来,我感觉是拂川在空中把我接住的。真的,那一瞬间,我幸福极了。” 我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一丝甜蜜,也带着一丝无奈。
“真好。” 嬷嬷轻声说。
“我对他的感情、对他的依赖都太深了,还有他的一切。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行,哪怕再辛苦点也愿意;可回头一想,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我觉得自己太软弱了。”
“乔荞姐,你不是软弱,只是太在乎他了。每个人都会有依赖的时候。其实,你的骨子里是个很坚强的人,这点事算啥呀?” 这半天嬷嬷一直在温柔地开导着我。
“你说得对,光咱俩在这说不是办法。我必须得和拂川好好谈谈,有些问题我们得相互解决,不能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不能再让他总感觉我是那么……物质。”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镜子面前,将头发捋了捋。
“对,勇敢一点!你看川哥那么善良,肯定好欺负,去吧,你说啥他都会支持你的!”嬷嬷鼓励道,声音中隐约夹杂着未能掩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