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不要怕。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到底向下走了多少层?我集中精神,搜寻连接我和原本世界的那条看不见的纽带。我把全部的意念集中在这条纽带上——开始向上拉。
等等你在干嘛——别。
我艰难地一点点把自己拽出了这片无穷无尽的白色海洋。终于我感受到这个区域的边界挡住了我。我感受到自己渐渐推开它,穿过它……
求求你,不要走。
……然后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我。
狗娘养的混蛋你他妈怎么敢这样
我的四肢又回来了。我的手脚,我的身体——我还是看不见它们,但我能感觉到它们。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它想把我 “拉下去”——拉到比这一层更深的地方。拉到这片……虚无……之下的某处。
这是我的地盘我就是这里的神
我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往回拉。感觉脚上像挂了个锚——尖锐的疼痛沿着小腿传到膝盖,肌肉痉挛不已。抓着我的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说不定会扯掉我的脚。
我要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混蛋
要是能逃离这个鬼地方,其实给它一只脚也算不了什么。妈的,就算给它一整条腿都没关系。我抬起另一条腿,狠命向下一踹,感觉脚后跟撞上了……什么东西。突然间,它松开了我的脚踝。
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
我摇摇晃晃地起身,挤压着世界边缘的薄幕,把自己挤了出去——
求求你不要啊求求你我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不敢了求你不要走——
——来到了一个公寓房间里。
这里地上是厚重的棕色毛绒地毯,墙上是令人恶心的桃红色壁纸,空气陈腐又浑浊。我紧握着我的点45,迅速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寻找有无不对劲的地方。我回来了吗?这里是芝加哥吗?是我的芝加哥吗?
屋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餐桌,写字台,看得到阳光的窗口。我向阳光走去。
我看见外面的街角有个小餐馆;我看见更远处有卖热狗的小摊。我还看见人行道和路灯,商店和车辆……
……只是没有一个人。
往回走时,我的鞋子深陷在柔软的地毯里。我低头看去。这地毯不仅仅是棕色;还带着黑色和金色的条纹——甚至偶尔能看到一小撮卷曲的红铜色。这地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俯身仔细查看地毯的材质。纤维很细——太细了。这东西是……
头发。
我的目光转向那恶心的粉色墙壁。这时我才开始注意到墙上的一些瑕疵——斑点,痘印,伤疤……痣。
皮肤。这墙是用他妈的人类皮肤做的。
我闭上眼睛,紧紧抓住精神的纽带,用最快的速度向上爬去。我感觉自己又穿过了一层边界,来到——
——一个充满发臭的腐肉的世界,数十亿只苍蝇的振翅声震耳欲聋,它们的群落如翻滚的乌云,密不透光,遮天蔽日——
——一座无比庞大的废弃工厂,它包含了整个芝加哥,整个天空,甚至连太阳也包括在内——
——芝加哥,但充满火焰和浓烟;远处传来枪战交火的声音,城中的每一座房屋却都门户大开——
——无数尖叫的面孔组成的海洋,它们挤得如此之紧,不时有人被挤爆,化作一团亮粉色的肉泥,但片刻后又会复原——
——然后——
——我来到像是医院病房的地方。这里只有一扇门,就在我的身后;一扇坚固的铁门。那种用来把怪物挡在外面的门。
我面前站着一个干瘪的老太太,全身披着黑袍。
也许这门是用来把怪物关在里面也说不定。
我举起点45,指着她那张丑脸。“好了,女士。有话快说。”我试着拉扯我的精神纽带,但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就像被剪断了一样。
她的眼里露出被逗乐的神色。有东西从她的衣服底下蜿蜒爬出——看上去好像是……头发。几十缕灰白的头发爬过她的脚,慢慢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她咂了咂舌头。“说真的,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你可费了不少功夫来找我啊。”
伊卡·沃洛加。我眯起了眼睛。“你的脸和之前不一样了?而且我很确定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