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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衍只觉得眼前五彩斑斓的光芒一闪,鼻尖闻到一股奇异甜香,头脑瞬间一阵眩晕。等他猛地晃了晃头,重新看清周围景象时,背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身边的谢临清、玉衡、欧阳宸……全都不见了!
他孤身一人站在一片有些熟悉的森林里,周围的树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光线极其暗淡。脚下是厚厚的、腐烂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熟悉的血腥味。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周围的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这不是刚才的迷心林,这是哪里?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白墨,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前方昏暗的林木深处,隐约传来了一些声音……是哭喊声、求救声、还有兵刃砍杀血肉的可怕声响……以及,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这是……天机阁覆灭的那一个晚上,自己永生难忘的一个夜晚。
记衍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踉跄着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拨开层层叠叠的、带着血腥气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几乎窒息——
冲天的火光,破碎的亭台楼阁,熟悉的染血的天机阁服饰,还有那些……那些面目模糊、手持利刃、疯狂砍杀的黑衣人。
地上躺着无数他熟悉的面孔……师兄、师姐、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他们睁着无神的眼睛,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不……不要……”记衍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是记衍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回忆的噩梦。
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瑟瑟发抖地躲在假山缝隙里,透过石孔的缝隙,绝望地看着这一切。
然后,他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步步地、带着残忍的笑意,朝着他藏身的假山走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提着记衍的心!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
“不要过来!走开!走开啊!”小秦墨发出嘶哑的哭喊,想要冲过去阻止,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缓缓伸向假山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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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迷心林的另外三个方向。
谢临清看到自己立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山之上,寒风如刀,卷着冰雪抽打在他身上。他的面前的是万丈深渊。
深渊之下,是翻涌的能吞噬一切灵力的混沌海。而他的身后,记衍正被无数漆黑的锁链拖拽着,一点点滑向深渊,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向他伸出手,无声地喊着“救命”。
谢临清手中的剑嗡嗡作响,剑气纵横,却斩不断那些虚无的锁链,他每一次试图靠近,脚下的冰层就碎裂一分,深渊的噬魂雾便翻涌得更加剧烈。一种近乎无能为力的焦躁在他脸上浮现。
谢临清不愿想这时什么。
索性不想。
真正的谢临清一挥寒光,将秘境劈碎。
却又陷入到了另一个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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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则发现另一个自己被困在一座精致无比的金丝鸟笼之中,鸟笼外是他熟悉的百草阁,但他的师尊、师兄师姐们却仿佛看不见他,只是忙碌着,讨论着下一任阁主的人选,言语中似乎早已将他这个“离经叛道”、“不务正业”的弟子遗忘。
另一个玉衡试图大喊,拍打笼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灵力也被禁锢。那种被束缚、被遗忘、所有努力都被无视的窒息感,太过于熟悉。
玉衡叹叹气,走近金丝鸟笼中,把自己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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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宸遇到的景象则更为直白。
他站在器宗宏伟的主殿广场上,周围是所有的宗门长老和弟子。高台之上,他的父亲,欧阳宗主,面色铁青,指着他怒斥。
“逆子!顽劣不堪,不堪大任!从今日起,废去你少宗主之位,逐出器宗!”下方众人投来或鄙夷、或幸灾乐祸、或冷漠的目光。他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的所有机关法器全都失灵,变成了真正的废铁,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不断回响:“你是个废物!你什么都做不好!你让所有人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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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心林,如其名,映照的正是每个人内心最深的恐惧。
若是不能破除,自己走出来,只会心魔缠身,万劫不复。
而记衍的秘境中,那只血腥的手,已经即将触碰到当年那个绝望的幼童。
记衍还是呆呆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