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得沉，林羽是被窗外的鸡叫吵醒的。天刚蒙蒙亮，东边的云彩染着点粉，像妹妹作业本上的水彩。他摸过手机，屏幕显示五点半，银行的短信刚好跳进来：尾号3721账户自动提现元，当前余额.3+=.3元。

他在心里唤出面板，淡蓝色光影浮着：现有技能天降横财LV24，每秒0.24元。每日特权：万能升级一次。“升级技能。”等级跳到LV25，每秒收益成了0.25元，一天算下来是0.25x=元。面板消失时，院里传来爸劈柴的声音，“咚咚”的，像在敲鼓。

林羽披衣下床，妈已经在灶台前忙活了。锅里的玉米粥咕嘟冒泡，她正往笼屉里摆馒头，手背沾着面，头发用根红绳松松挽着。“醒啦？再躺会儿呗，还早。”妈回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

“睡不着了。”他走到灶前，帮着添了把柴。火苗窜上来，舔着锅底，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晃悠悠的。爸扛着劈好的柴进来，肩上的蓝布褂子湿了片，他把柴堆在墙角：“今天去镇上赶集，给你妹买个新台灯。”

“我去吧，顺便看看洗衣机。”林羽说。爸愣了下，随即点头：“行，你懂这些。”他往灶膛里塞了块大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他磨出洞的布鞋上。

早饭吃的玉米粥配咸菜，妈腌的萝卜条脆生生的，带着点辣。妹妹扒着粥碗，眼睛瞟着墙上的奖状，忽然说：“哥，今天能给我买本字帖不？老师说我字太丑。”“买。”林羽夹了块馒头给她，“要啥样的？”“就……就带描红的那种。”她的耳朵有点红，像被粥烫的。

吃完早饭，林羽和爸往镇上走。路边的玉米地刚没过膝盖，风吹过沙沙响。爸手里拎着个麻袋，说要去买袋化肥。“西头的张婶说，新到的化肥劲儿大，种出来的玉米能多收两成。”他迈着大步，鞋跟磕在土路上，“咚咚”响。

镇上赶集的人真多，叫卖声此起彼伏。林羽先往家电铺走，爸跟在后面，看着玻璃柜里的洗衣机直咂嘴：“这玩意儿真贵。”店员推荐了款全自动的，林羽付了钱，让他们下午送货上门。爸在旁边数着找零的钱，手指在票子上捻来捻去，像在数麦粒。

买台灯时，妹妹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透着雀跃：“哥，要粉色的！带小兔子图案的！”林羽笑着应了，挑了个亮粉色的，开关一按，暖黄的光洒在柜台上，像块融化的黄油。

路过文具店，林羽进去挑了本描红字帖，封面上印着“楷书入门”。老板笑着说：“给闺女买的？这字帖卖得好，好多高中生都用。”“嗯，她字写得急。”林羽付了钱，心里想着妹妹拿到字帖的样子。

往回走时，爸在肉摊前站住了，指着块排骨问价。老板说二十五一斤，爸皱了皱眉，拉着林羽要走：“太贵了，咱吃白菜炖粉条就行。”林羽把他按住，让老板称了三斤，“给我妹补补脑子。”爸看着他付钱，嘴唇动了动，没说啥，只是把排骨往麻袋里塞时，格外小心。

路过水果摊，林羽又买了串葡萄，紫莹莹的，看着就甜。摊主是个老太太，称完说：“算你便宜点，看你跟你爸长得真像。”爸咧开嘴笑，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眼角的褶子挤成了花。

回到家时，妈正坐在槐树下择棉花，雪白的棉絮堆在竹篮里，像堆云。“买这么多东西？”她站起来，看着林羽手里的台灯和字帖，“又乱花钱。”“不贵。”林羽把台灯递给刚放学的妹妹，“看看喜欢不？”

妹妹尖叫一声，抱着台灯转圈，马尾辫扫过妈择好的棉花。“快去写作业，试试亮不亮。”妈笑着拍她的背，妹妹“哎”了声，抱着台灯往屋里跑，鞋跟磕在门槛上，差点绊倒。

爸蹲在院里拆洗衣机的包装，泡沫板被他掰得“咔嚓”响。妈端来水让他洗手，他搓着满是泡沫碎屑的手，说：“这玩意儿就是好，以后你洗衣服不用费劲了。”妈瞪他一眼：“就你能说。”嘴角却弯得老高。

中午炖的排骨，香气飘满了院。妹妹捧着碗，小口啃着排骨，油汁沾在嘴角，用手背一抹，倒蹭了块黑。“慢点吃，没人抢。”林羽给她夹了块带筋的，“补补，好好练字。”妹妹点头，嘴里的排骨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嗯！”

饭后，爸躺在竹椅上抽烟，烟圈飘到槐树上，被风吹散了。他看着新洗衣机，忽然说：“等秋收了，也给你妈买个金镯子，她念叨好几年了。”妈在旁边择菜，假装没听见，耳根却红了。

林羽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银行卡里的数字还在涨，但此刻，他觉得最珍贵的，是爸粗糙手掌里的烟杆，是妈鬓角沾着的棉絮，是妹妹抱着台灯时眼里的光——这些，比任何自动提现的余额都更让人踏实。

下午四点，林羽拎着给同事带的镇上特产——两袋酥脆的芝麻糖，站在村口等班车。爸骑着三轮车送他到路口，车斗里的化肥袋还没卸，麻袋角蹭着林羽的裤腿，留下点土黄色的印子。

“到了给家里回个电话。”爸咧着嘴，手在车把上搓了搓，“洗衣机要是不好使，就让你妈给你视频，我教她捣鼓。”林羽点头，看着爸黝黑的脸颊被太阳晒得发亮，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点没洗干净的尘土。

班车“突突”地来了，扬起一阵灰。林羽跳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爸在车下挥着手，三轮车的铃铛被他碰得“叮铃”响，直到车拐过弯，再也看不见那道佝偻又结实的身影。

车上的人不多，林羽靠着窗，看着窗外的玉米地往后退。手里的芝麻糖袋窸窣作响，他摸出一块放进嘴里，甜香混着芝麻的焦香，忽然想起早上妈往他包里塞糖时说的话：“给同事分分，人家帮衬你，别小气。”

车到站时，夕阳正把出租房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羽爬上狭窄的楼梯，打开房门——十几平米的小屋，床占了一半，书桌紧挨着衣柜，墙上贴着去年的日历，边角卷了翘。他把芝麻糖放在桌上，忽然觉得这小屋比早上离开的家冷清多了。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妈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时，屏幕里挤着三张脸：妈举着手机，爸在后面扒着门框，妹妹举着那本描红字帖，兴奋地展示她刚描的字。“哥，你看我写得好不好？”她的笔尖还沾着墨，在屏幕上晃来晃去。

“好，比上次强多了。”林羽笑着说，目光扫过屏幕里熟悉的院角——爸劈好的柴堆得整整齐齐，妈择好的棉花晒在竹匾里，像堆蓬松的雪。

挂了视频，小屋又安静下来。林羽从包里掏出换洗衣物，瞥见书桌角落里的工牌，明天要上班的提醒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神经。他把芝麻糖分成几小份，放进同事的零食袋里，忽然想起爸刚才挥着手说“好好上班，别惦记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酸溜溜又暖烘烘的。

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影子。林羽坐在床沿，摸出手机看了眼余额——自动提现的数字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但他此刻想起的，却是爸三轮车的铃铛声，妈塞糖时掌心的温度，还有妹妹举着字帖时，鼻尖沾着的那点墨渍。

明天上班的事好像没那么要紧了。毕竟，有那么个地方，永远有热乎的饭，有扯不断的惦记，等着他回去。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银行的到账提醒。林羽点开短信，数字清晰地跳出来：入账元，当前余额.3 +

= .3元。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随手把手机揣回兜里——比起这个，桌上那袋没吃完的芝麻糖似乎更让人惦记。

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亮得更足了，把小屋照得亮堂堂的。林羽拆开一包芝麻糖，甜味在舌尖散开时，手机又震了震，是妹妹发来的照片：她举着刚写好的毛笔字，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哥哥晚安”，旁边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头顶还顶着个芝麻糖的简笔画。

他忍不住笑了，指尖在屏幕上敲：“字进步好大！明天给你寄新的字帖。”

妹妹秒回了个蹦跳的表情包，后面跟着句：“哥，爸妈说让你别总吃外卖，自己煮点粥喝。”

林羽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泡面桶，默默把它推到桌角。起身翻了翻抽屉，找出之前妈塞给他的绿豆，打算明天早上煮点绿豆粥。

夜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点小区花园的青草味。林羽靠在窗边，咬着芝麻糖想，银行卡里的数字在涨，家里的惦记也在攒，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手机屏幕暗下去前，他看到银行余额的数字还在安安静静地待着，像个懂事的储蓄罐。但他心里更清楚，真正沉甸甸的东西，其实装在那几句没说出口的牵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