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沉沙(5) 现在回想那天晚上的一切，正如桃花江水一般，款款流动，在阴晴的变化中，出现不同的反射角度，我想，如果非要给记忆寻找到一个具体的形象，也许最合适的就是那一江春水了吧。

回北京的当天，我的邮箱里就有了蓝竹发过来的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第一天在旅店二楼的走廊偶遇蓝竹的时候，我被摩托车撞过之后回旅店，正遇上他，拍得很慌乱，对焦也不准，画面模糊，但能看见我紧张和狼狈的样子。

第二张，是我和蓝竹在桃花江边小镇的合影，对焦也不准，可能因为是请路人拍的缘故。我的样子看上去依然紧张，蓝竹则是谦逊和羞涩的。

我在电脑上轮番看这两张都很模糊的照片，就又想起了在湖镇的时光。

那天蓝竹抱住我，却不说话，很久之后，我说，如果晚上没事，就陪我吧？

蓝竹松开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要先回房间。

也许是因为刚喝过了米酒，一天没有出现的头晕又来了，我支撑着不表现出来，斜靠着墙壁，眼前发黑，我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像在微笑，对蓝竹说，好吧。

蓝竹好像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只是爱抚的帮我理了理头发，吻吻额头，仿佛还拍了拍我的头，说了一些话，就离开了。

蓝竹走后，我终于可以蹲下来，经验告诉我，在头晕的时候，这样的姿势可以让头晕在最短的时间内缓解。我努力在想蓝竹最后都说了些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我不知道他说要先回房间是不是意味着他还会再过来，于是我就觉得自己不能晕倒，我要等着他有可能再回来。

待头晕终于过去的时候，我想起来自己刚才说，想让蓝竹留下来陪我。

而事实上，蓝竹也终于没有再来。

蓝竹在发来照片的同时，附有一封非常简短的信，只写了一句话：常在念中。

我想起那夜在湖镇的最后一次头晕，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回北京的飞机上我的感觉还不错，起飞降落都没有头晕，回到北京，甚至感到欣喜若狂，仿佛那空气中浮尘的味道都是为我的归来而特意准备的一样。

下飞机先接到宗桂的电话，还未等我说话，宗桂便先把她供职的那家国字头的媒体咒骂了一番，这是她最正常的开场白，泄愤之后，才问我，回来啦？

我说是啊，回来了！

她说，听上去气色不错。

我纠正她，气色是只能看的，听是听不出来的。

她说，不管了，旅游还是很有用的吧！

我说，是的，托你的福！

宗桂就很幸福的在电话那头夸张地笑，让我很羡慕。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终于回到了北京城，回到了我努力逃离却终于还是回来的地方，那些高速公路和地铁站，像忠厚的朋友守望着我的检阅，打开家门，闻到久不住人的房间才会散发出的气息，我的富贵竹又黄了两片叶子，其他陈设如故。这就是家了，不离开不知道它的好，就算家里没有人等着你回来，也是你最后的一块温柔阵地。

看到蓝竹发来的照片和信之后，我也给他回了一句话：我也是。

第二天起床先打开电脑，要从网络开始，慢慢适应在北京的城市生活，依次打开msn、qq，打开博客，打开新浪首页，我像老园丁一样把它们依次照看一遍，最后，才打开了邮件。

两封邮件，一封是淘宝网的广告，另一封是蓝竹。

直接删除广告，看蓝竹的邮件，蓝竹说，今天或者明天晚上，都在东直门银座办事，如果可以，让我去找他。

我立刻就回了信，说没问题，我今天就去。

蓝竹在西直门上班，我在东直门。我们在城市的两端，各自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