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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最小说(2013年6月刊) > 第6章 南方有令秧(三)

第6章 南方有令秧(三)(2 / 2)

云巧在哭。

令秧就是在这时候才发现,她的袖口脏污了一片,都 是汤药。

她也想去换衣裳,可是当她坐在老爷床边的时候,突 然就没了站起来的力气。她静静地看着他,她觉得他并没 有变——跟平曰里熟睡的样子别无二致,除了气若游丝。 乱了这么些时日,她终于有空闲好好想想,这一切究竟是 怎么发生的。她过了一个记忆里最好的年一一初二的时 候,哥哥嫂子来唐家瞧她,春妹已经有些认生了,不肯要 她抱,直往嫂子身后躲,嫂子抓着她的手,端详着她的发 髻,还有脸颊上的花黄,由衷地说:“姑娘出落得益发好 了。”然后,就到了正月十五。

她们原本都在二楼的暖阁里摸骨牌一一原本,元宵节 她们是可以坐车出门去看一眼花灯,但是因为云巧的身子 不方便,所以令秧也不肯去了——为了不让云巧看着眼 馋。蕙姨也非常难得地跟她们一起玩。令映对这些游戏素 来不擅长,可是她不在乎输,她喜欢这份儿热闹。满院子

的花灯都点上的时候,二楼的那道栏杆被一团一团的光线 和影子切碎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水汪汪的,那件洋红 色棉比甲上滚着的那些银线的花,全都细细地闪在眼神 里,满屋子的人其实都在暗自赞叹夫人今天怎么这么好 看;她也不知道云巧是什么时候扶着一个丫环,跟着哥儿 走到了天井里,好像是想凑近了看看那座精致的八仙过海 灯;她不大确切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时候被请了过来:除夕夜 的ta竹声又让老夫人犯病了,十几天里老夫人也没怎么见 客。她倒是记得蕙娘对老爷说了一句,不然算了,老夫人 肯定已经歇下了。可是老爷说,那就差人去看看,若老夫 人还没睡下,就请来一起看看这些花灯。她记得老夫人端 正地坐在一角,衣裳头发都整整齐齐,可是神情却还是像 被绑着。她也记得她还跟老夫人说了两句话,把回廊上的 灯指给她看,老夫人似乎还冲她奇怪地笑了笑。

灯谜都是老爷和哥儿做的。念出来,大家猜。蕙娘猜 中的最多。令映头一样就吃了亏——她不识字,所以那些 谜底是字的灯谜,她全都不懂,只能跟着猜一猜那些谜底 是物件儿的,这个令秧倒是擅长。一整排悬在栏杆上方的 花灯里,她就喜欢一盏做成花篮样子的。她想看看那盏灯 上究竟有什么灯谜,于是她走出了暖阁,不想灯谜没有写 在面向她的那一侧——她伸手费力地去够,想要把这盏灯

掉转个方向。云巧在天井里急慌慌地仰着脖子冲她喊: “夫人,仔细别掉下来——”老爷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到她身 边的,她的手臂太短,可是老爷轻松地一伸胳膊就碰到了 那个花篮。她终于看到了灯谜——那几行蝇头小楷是出自 蕙娘的女儿,三姑娘的手,她虽不认得,可她由衷觉得它 们秀美安宁。老爷站得远了些,笑道:“看着了又怎么样, 你念出来试试,给众人猜。”身后众人都笑了,她听到或 是蕙娘,或是一个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说:“老爷您不能瞧着 夫人好性儿就欺负她呀。”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听见一阵家具倒地的声音,她以为 不过是谁弄倒了凳子,老夫人张着双臂冲了过来,像是被 一只鸟附了体。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对着 栏杆边上的老爷撞了过去。撞完了,自己栽在地上歪向一 边,像平日里犯病时候那样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栏杆断 了,老爷砸在了云巧的眼前。老爷下坠的时候扯住了悬挂 花灯的线,线断了,顷刻间,一长排的花灯像是雁阵一样 从两边像中间靠拢,自半空中倾倒下去。所谓火树银花, 指的原来是这个。老爷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身子压瘪了 一个鲤鱼灯,老爷的袖子被鲤鱼灯蹿出的火苗烧着了,可 是近在咫尺的云巧没想起来把它们踩灭,只知道尖叫。

栏杆折了。一串飘荡着的,残破了的花灯像是盛开在 了木头断裂的地方。

自那曰起,老夫人就又重新被关在了自己房里。

她轻轻地摸了摸老爷的手。她觉得这几天里,他沉睡 着就瘦了好多。抚摸他的皮肤向来不是一件让令秧觉得愉 快的事情。可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想,或许他们这么快就 要告别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遇上他,也许正是因为如 此,不知道何时会失去他,才显得公平。可是,她才只过 了这一个由衷开心的年。她没那么贪心,她知道人不可能 总是开心快活的,她只是以为,他写01 迷,她来猜的元宵 节能多上一些,至少多过一个吧。他的手臂沉重得吓人, 但是她还是将它抬了起来,用他的手掌轻轻拂着自己的脸。

她没想到,那天深夜,轻叩她房门的是蕙娘。

“我看到有灯,知道夫人还没睡。”蕙娘规矩地行礼。 她笨手笨脚地还。“老爷病着,有几件事情,须得和夫人商 议才好。”她说不准蕙娘多大年纪,三十五六总是有的。 据说当年,她因为年纪大了,从京城的教坊司里脱了籍出 来,才跟了老爷,原本就能弹得一手好琵琶,还会唱。即 使如今荊钗布裙,言行举止也自然不同些。

“蕙娘有事——讲就是了。”令秧知道自己其实一直 都在躲避着蕙娘,因为——因为人和人只要面对面,谁都 感觉得到的那种“阵仗”。

“头一桩,从明天起,我要给夫人过目家里的账本了。 自打我来的时候,十二三年,家里的进项一直是刚刚够得 上开销。只有那么三四年是有盈余的,所幸老夫人和老爷 都是勤俭的人。不过从去年开始,有好几件大事,一个是 夫人进门,还有就是哥儿按说年下就要娶亲,现在ai上老 爷——若老爷情形安稳就还好,若真的一一夫人懂我的意 思,那就须得在热孝期里把哥儿的亲事办了,不然就又得 等上三年,如此说来,今年府里怕是吃紧。我会裁度着, 要紧的时候跟夫人商议,可使得? ”

她除了点头,想不起别的。

“另一件,是想跟夫人商量,无论哥儿今年里娶不娶 亲,家里这个状况,怕是有段日子不方便总去族学里了。 我有个远房表哥,早年也中过举人,后来不知何故总是落 第,人却是极明,性子本来就闲散,家里又有些家底, 也就断了考功名的念头。听说还在他们那里的衙门做过几 年师爷,文章是出了名的好。又通些医道,若是夫人觉得 合适,我就把他请来府里住些日子,一则帮着哥儿的学业, 二则还能帮着照看老爷,我在京城的时候家里来信说,他 帮着我娘开过几副药,吃下去比大夫的管用些……”

“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蕙娘也许是没想到谈话这么快就结束了。面前杯子里

的荼吃完了,人却不见起身。令映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劝她 续上杯子,反正她总是被这些细小的事情难住。云巧要是 在旁边就好了,还能拿个主意。

蕙娘果然还是安静地说:“有件事,我觉得得告诉夫 人。族里的几位老太爷听说了老爷的事情,肯定不出三两 曰就上门了。到时候,夫人千万小心应付着。”

“蕙娘我没听明白。”

“我担心——他们会逼着夫人断指,立誓,万一老爷 归天,余生誓死不改嫁他人。”

令秧以为自己回到了童年,在听嫂子讲鬼故事:“不改 嫁就不改嫁好了,为何非得断指不可? ”

“夫人你可知道,老夫人的疯病是怎么得的么? ”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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