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风铃叮当作响，寒风吹开乔老面前的碎发，一旁巍峨的皇宫泄出丝丝光亮，驱散他眼中的阴霾。
“你……此事重大，万不可胡言。”乔老颤着声音，“要是还在，这么多年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皇室之人怎会轻易就泄露了消息。”参辛一口凉茶下肚，说：“你在驯兽场待了十年，恐怕当今皇上登基是何场面你都不曾知道，又怎么会知晓养在宫中的公主殿下是建恒王的遗孤！”
乔老大愕，说：“好一出瞒天过海，我在驯兽场只听闻李皇后膝下养了个公主，可她怎会心甘情愿养别人的女儿？”
这时参辛冷静下来，说：“谁能放弃自己的女儿去养别人的，不过是她不知道罢了。”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乔老有些失魂，喃喃道：“先帝在世时，忌惮李家权势，李皇后生下的一双儿女寄养在外面。难不成，等当今皇上登基时才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接到身边养着？如此一来小皇孙也还活着！？”
参辛面色难看的摇头，“不在了，我到聿都这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只留建恒王的一条血脉在这世间，到底是怕我乔家战士夜半出来索他们的命吗。”乔老沉默无声，片刻开口，“你又怎会知晓这些秘事？”
参辛说：“翰林院掌学士沈秋白，这次我进都就是他传的圣旨。听公主的意思，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站世家。”
乔老握住茶盏，说：“沈秋白……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他这个位置倒是妙得很。手里没有什么权力，却能在御前说得上话，世家看不上他，皇上不用担心他功高盖主，他倒是个聪明人。”
参辛说：“他知道十年前的事，却不愿开口，每次询问都是百般推诿。十年前聿都到底发生了何事，建恒王怎么落得那么个境地。”
乔老放下茶盏，忧闷地说：“十年前先帝年迈迟迟没有立储，膝下皇子结党营私意欲皇位。建恒王是先帝最喜爱的儿子，可这份喜爱不足以让他位及东宫。当时朝堂内忧外患，是你参家打败了丹沙人才换得一线转机。建恒王看世家独大便上折子请命，用蛮夷镇守边疆来震慑世家。这时先帝重病缠身，无力批阅这些上书的折子。本以为建恒王的提议的板上钉钉的事，谁知……三皇子在背后搅了浑水！他的背后是李家，李家又怎会甘心一直俯首在下，他们联合着假传圣旨，硬生生把通敌叛国的帽子扣在建恒王的身上！等先帝知晓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李家必要除之。”参辛唏嘘，“现在李家仗着李皇后之名，在朝中卖官鬻爵，朝廷大小官员的任命大都在他们手里。”
“除了一个李家，还有薛家，韩家。”乔老叹道：“世家在大晋盘根接错，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上次用建恒王换来他们安稳的十年，下一次就是你参家。不管大皇子娶哪家的闺秀，这种事情都会发生。只有除掉这个蛀虫，才能打破这个恶咒。可惜，小皇孙不在了。”
“可公主还在，她也是建恒王的骨血。”参辛打断他的话，“只要她还在，老先生怎么不能重头来过。”
乔老垂手叹息，“你又怎能保证她就是？况且，一介女子，又怎能担天下大任？”
“建恒王爱民如子，常到边界慰劳士兵，我参乔两家没少受他照顾，他家小女与我事幼时玩伴，我又怎会记错？”参辛拉住他乔老的胳膊，说：“况且女子又如何？自古女子朝堂进言，沙场挥刀不在少数。老先生，商人争利，政客谋权，这聿都遍地欲望迷人眼，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输了吗？”
四下鸦雀无声，参辛心跳飞快，她的双目有些充血。这聿都的一切她不感兴趣，她只想回家。世人熙熙，皆为利往，公主不甘现在的位子，万人敬仰的皇位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乔老骤然起身，他盯着参辛，语气颤抖却痴狂。
“我谋算半生，落得如此下场，建恒王尸骨未寒，我不甘心！”他抖着身子走到参辛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我答应你，我为你谋划回家的归途！”
月光明亮，檐下的积水锁住一汪明月。
乔老拖着参辛，全身颤抖，哽咽出声，“我，我是乔家乔云仪，你不记得，我说与你听，我，我是乔家唯一的后人，是乔家刀法最后的传人。自从乔家灭门，世间再无人见过。我是建恒王的僚属，又任风远大元帅。我守大晋边疆数年，蛮夷阵法我深记于心，如今，如今我教你，我全都教给你。你助我在聿都守住公主，如何？”
参辛抬头盯住他，她的双眼异常的明亮，端茶敬到乔云仪面前。
“先生以心托付，晚辈定不负所望。”
翌日一早，又下起了大雪。地上化了一半的雪水冻住，地面上显得肮脏不堪。
参辛今日任职，早起要到左营挂腰牌。她收好裴义备的包子，翻身上马就往城郊跑去。
自从上次左营被叫去看护皇宫，回来后自觉身份高了不少，连带着右营的人也都给他们挂上了笑脸。参辛到的时候，瞧见几个身披盔甲的汉子在营外撒包谷*逮雀儿，面上带着笑，一副大爷的样子，一改往常的窝囊样。
参辛翻身下马，远远的瞧见里头搭着几个靶子，门口的积雪推在一旁发黑。营外的人出来拦，打听好是何人，又弯腰谄媚的牵马陪笑。
参辛跟着走进去，那角落里新搭了几个营帐。一看就是上次有功，皇上下令赏了些东西。她跟着进去，到了里面，用马鞭挑起挑起帘子进去。
里头热气逼人，围着火炉吃酒划拳的一众人都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参辛。
参辛放下帘子背过手找来一张椅子，提溜到跟前，说：“我找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