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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1 / 2)

 一个十八岁的富家少年,有一天忽然被人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他原本应该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穷地方,名叫挽月河。

一朝从天骄跌落尘泥,他骨子里的骄傲和优越被通通粉碎,尽管他的养父挽留他,告诉他他仍旧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仍旧一声不吭、孤身一人、如释重负又决绝地离开了。

他从繁华富丽的一个海滨城市坐夏日早晨的第一班飞机出发,辗转三个城市,看着窗外幽蓝的海浪,穿越一片灰蒙蒙的云层,飞过一片淋漓的绿原,最终降落在孤寂尖刻的桃红色山峦里。

他走出站,站在机场出口,闻着呛人的黄鹤楼烟味,听着那些陌生的乡音,惶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只能够从机场十年如一日温柔客气的普通话播报声中得到熟悉和依赖感。

于是他又转进去,在机场里花了快双倍的价格买了一包黄鹤楼和打火机,几块钱的廉价打火机,连火苗都透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塑料味,点燃,塞进嘴里,迷茫无措的烟雾升起,他剧烈咳嗽起来,等强迫自己适应了,便将这股烟雾慢慢挥散了。

从机场离开,打车到当地的市车站,花五十买了一张短途车票,他看到跑了快三十年的老车,车内弥漫着一股汽油、皮革味,司机将条纹长衫的袖子挽起来一边,脸下有一圈短短的胡茬,他冲他说话,嗓门巨大:“桑册撒。”

他上车,坐下,拽了好几次安全带,系好,沉默地同车里的其他人自动隔开一个世界,开到半路,高速路上下起了暴雨,水、天、逐渐连成一条拉长的黑线。

他睡着了,眉心一道浅浅的折痕。

再次睁开眼,暴雨转成小雨,车子停到了县里的车站,所有人都已经下车了,他胃里实在是不舒服,转过头,却发现已经有人撑不住在吐了,他转头,看见司机已经点上了一只烟,在左手边的车窗里抖抖烟灰,透出一股惫懒来。

他还有一段路。

从车站出去,他沿着县城的柏油马路一直走,七月的尾巴留在这里,炽热无比,他从袖子里拿出来手帕擦擦额角的薄汗,下意识想将东西直接丢掉,手帕脱手,他才后知后觉,转头就要去追---那扬起的一阵风将东西一下吹得很远。

只听见轰鸣的摩托声由远及近,停在他身边,对方的脚一落地,冲他吹了声俏皮的口哨,递给他刚好抓住的帕子说:“哎,小年娃,起哪里,要不要带你去?”

他听懂了,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那帕子,胡乱的塞进了身侧外套的口袋里,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问:“我要去挽月河镇下河村3组64号,多少钱,你说。”

青年上下低头扫了他一眼,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清,问他说了什么。

“上来吧,不收你钱。”对方回以一句蹩脚的普通话,似乎是不习惯说平翘舌音,也分不清鼻音边音。

他沉默了好久,直到对方不耐烦了,才跨坐上车,说:“走吧。”

话音刚落,摩托车飞出去,他面容扭曲,手指下意识往身后找支撑物,最终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稳住,一口牙齿将嘴唇紧紧咬出了血印子。

摩托车车主从后视镜瞧了眼,心想,这个人是个倔脾气。

国道线上只有肆意的风和摇晃的树影。

跨过一座桥时,他仰头,天色已近黄昏,奇异而盛大的火烧云义无反顾地朝着天际线的尽头奔去,热烈的红、明亮的黄,柔美的紫,安静的在末尾沉出大片的靛蓝,像是笔刷在空中随意一抹,却意外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火烧云的尽头,天空之下,他终于看见了鳞次栉比的房子。

摩托车驶入街道,穿过巷子,又冲出镇子,拐进乡道,一路下坡,两侧是辽阔的绿油油的稻田,混着邻近夜晚的蝉鸣、蛙声,终于夜幕开场之际停下来,停在一动彩色的房子前,房子前有一片院坝,院坝前有一条小溪,小溪上有几块石头随意拼成的石桥。

他看着,转头从身侧的口袋里抽出来几张钞票拍在青年身上,声音很哑,但也很冷:“这是路费,谢了,你可以走了。”

青年耸耸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纸和笔,写上名字和电话递给他说:“以后有事儿你可以联系我。”

他收了,那上面写着青年的名字:云柯。

摩托车消失在夜色里,他站在路口好半天,摸出来烟,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手抖地厉害,才把火星子点起来,塞进嘴里,他以前从不抽烟,因为他的父亲告诉他,烟这种东西会上瘾,而他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应该让自己有上瘾的东西。

他很少违背他的父亲。

原来有一天,他竟然会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沉默地抽着烟,沉默地隔着夜色望着那一幢小房子。

有个女人好像站在门口,已经在冲他微笑起来。

他又幻视了。

他把烟灭掉,把放在瓶子里最后剩下的白色药片倒出来,倒进嘴里,拉下冲锋衣的拉链,像是想喘口气,喘息里带着惊人的热气。

他恍惚又错乱的想,如果走进去,见到那个女人,她会说些什么呢。

他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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