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年纪,你能给别人女孩什么呀?”
“承诺啊,一生一世!”林漓两手一蹬,一晃,比划着。
“十几岁,谁能确定一辈子啊?”
“不然您喜欢秀秀做什么?”
“都小孩子还能做什么?”
林漓五根手指作椎体形状,在自己嘟起的嘴唇前碰了碰。
“你这小子!懂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外公朗诵般念出这六个字,食指在空气里一顿一顿地点了六下。
前面那位的士师傅,好像在笑。
下车,林漓和外公走进小区的大门。
“为什么您没和班花来电,和秀秀在一起呢?”
“你这是什么问题?这东西不看脸,要看机缘。”
“再怎么机缘,您还不是没和秀秀天长地久,和外婆结婚成家。”
“对啊,因为爱情从来不是永恒的。”
“您和一个学生说话,需要将话题升华得这么高吗?”
外公耸着肩旁,两手一摊。
“那您和秀秀后来怎么样呢?”
“臭小子,秀秀是你叫的吗?”
“好,好,李秀奶奶!后来呢?”
“晚上放学一起骑车回家啊,周末一起吃个饭,在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学习。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去不同的大学,就没再联系。”
“难道你们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异地恋吗?”
“没有啊。高考完以后,我同桌拉我喝了点啤酒,怂恿我表白,那我当面问了,但是李秀没答应。”
“仅此而已?”
“怎么?非得要爱得死去活来、非她莫属这样吗?大家都是安安分分来念高中的普通人。既然不能在一起,那肯定散了。”
“我还以为你们以前能是轰轰烈烈的,”林漓一本正经地在身后盘起双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离身后的外公越来越远。他没听到身旁有脚步声,立刻回头,发现外公在后面站着,仰头。
林漓跑过去,也跟着抬头,问:“您看什么?”
“星星啊。”
林漓仰着头,往上看,说:“哪有星星?都是云。”
“以前的晚上啊,在我家的小区里抬头看,那会儿的星星比现在多。”
林漓陪外公仰着脑袋站了挺久,脖子有些酸软,说:“哪有星星,看的什么呀?”
·
第二日,早上六点多,外公打开电视,调到最小声,转到央视的一档刑侦节目,今天放的是警方侦破了一起奸杀案。
他拿起包子正准备吃,卧室里传出来林漓手机的铃声,走进去瞧了眼已然睡死的林漓,勉强挤过折叠床旁边的小通道,把林漓的手机抓走,到客厅接电话。
“喂,我林晓英!”
“你怎么不打我的电话?”
“欸激动嘛——随便按手机里第一个电话。你今晚有空吗?刘颖早上回来的。她下午去市区办点事情,晚上想见见我们。”
“可以啊,你们约好给我短信。”
外公挂了电话。林漓顶着个“鸡窝头”,正从卧室走出来,揉着眼睛。
“你的铃声是《沧海一声笑》欸?小子挺复古——”
“嗯……谁打来吗?”林漓接过自己手机。
“昨晚的林奶奶,说我们团支书回来了,约大家今晚见面。”
“刘颖?林奶奶昨晚老提这个名字。”
“有吗?”
“昨晚说了刘奶奶很多事情啊,您不记得?”林漓直打哈欠,还没睡饱。
外公摆手,笑着说:“一看你就是昨晚看手机看到饱不睡觉。”
“您十一点必须熄灯,我一年轻人怎么受得了?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啊,我反正睡不着!”
“小心近视啊!嫌你那金鱼眼还不够凸吗?”
发现林漓没回嘴,外公回头,小孩躺在沙发上又睡过去,朝他身上扔了件衬衣,电视重新开好,调静音,回播那血腥的案发现场。
林漓在沙发睡着,做了一个梦。
他正站在一片花丛里,娇艳欲滴的花围着他越长越高,越长越大,都冲着自己笑,花杆上却长出尖刺,朝着他缓缓地刺过来,刺进自己的手臂,很疼,快要刺破血管时,大脑却像有意识般地瞬间让自己睁开双眼。他站起来,揉搓着眼皮想让自己彻底清醒,但急促的心跳声还没能停下,似乎自己的身体还在刚刚的梦境里正被花刺戳出千疮百孔。而正对着自己的电视节目里,坏人已被绳之于法。幸好幸好,没抓到凶手的话,总是要胆战心惊。他现在见不得那种血淋淋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