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仰得这么高?上面有什么吗?”
你看不到吗——
黑发的青年骤然回头。
身后的长发男人依旧稳稳地撑着伞,替他挡着天上飘下来的雪。
“天上还飘着雪呢,站进来点,别着凉了。”
他平视着前方,指尖却在无意识地点着他的锁骨。
那把唐刀还横在酒鬼的脖子上,那少年一脚踹翻了门口的小桌,在老板娘的怒骂声里头也不回地丢出一袋沉甸甸的铜钱。
那钱袋摊在地上,没有扎紧的袋口滚出一枚圆圆的铜钱,在地上骨碌碌地打着转。
酒鬼颤抖着瘫在地上,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陆今槐。”黑发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时远时近,飘忽不定,其间还混杂着细微的“滋滋”声。
“天上没有雪。”
那道飘忽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天上没有雪。”
纯白的影子倒映在黑发青年起了波澜的眼底。
那少年忽然回过头,隔着人潮精准地对上了陆今槐的眼睛。
纯黑无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似曾相识的暗红色耳坠在对方耳边微微晃动。
那双暗金色的眸子蓦地缩小。
“你听见了吗?”
少年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正笑着向他身边的人说话,那张与黑发青年有八九分相似的脸上,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你看,天上没有雪呢。
白色的雪粒在眼前盘旋而落,一点一点地,蚕食着眼中几位游人的身影。
探究的眼神里,幽蓝的烛光在风中摇曳,熄灭了。
股股的白色颗粒融入空气中,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闪烁起来,无数的彩色条纹充斥在空气中,像是古早电视机的那种卡顿画面。
萧喻青下意识地拉住陆今槐的手腕后退一步,然后听见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略微扭曲的低沉笑声钻进耳中,身前的人影影绰绰,像是小了很多。
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他的手腕上传出,不尽相同的人声里,陆今槐说的话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具有辨识度。
温和的外表下,是不含情感的本质。
“你看那里,他和你长得好像。”
“那是你吗?”
顺着他的声音,无数的彩色条纹里,隐隐透出了瘫坐在地的酒鬼和倒下的桌子。
萧喻青的记忆力很好,记住了先前几人的大概身影,所以现在,他也可以很明确地说,除了本就在那的酒友,那里别无他人。
下意识地握紧对方,不凉不热的感觉从手上传来,黑发青年不自觉地摸了摸对方的手腕,滑滑的,像纸一样。
……等等,纸?
萧喻青忽然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又在对方看过来之前重新握紧对方,手指上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到底有多汹涌的杀意正在隐忍的笑意后面蠢蠢欲动。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你想多了吧,我可没来过这里。”
轻柔而又古怪的语调里,他抬手割破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沾在白色的烛头上,由红转白,化作烟雾散去。
只是,在蜡烛真正燃烧起来的前一刻,一抹冰凉落在他的手上,浸入骨髓。
萧喻青低头一看,隐约看见了一片半透明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