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高地仰起头。
美人的眼神在眼尾的一抹红痣上一晃而过,原本处在下巴的手指已经旋去了自己的耳后,正细细地摩挲着暗红色的耳坠。
指尖从光滑的表面上划过,被扯动的耳垂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生物电流,正慢慢地转变为一股刺痒。
被凝视的耳垂像是着了火,他没忍住缩了一下脖子,又被对方按住。
那手在耳后磨蹭了极久,原本的刺痒感在时间的作用下已然变为了轻微的红肿和麻木。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玩的,萧喻青一手拍开对方,另一只手上随意地把玩着冰凉的刀柄,语调凉凉:“看够了没?”
“唔,”陆今槐弯弯眉眼,注视着面前从未见过的更为成熟的墨绿色眼眸,从对方的联络器里听见了自己愉悦的声音。
“你。”
听见这个无厘头的回答,黑发青年不由一怔,反应过来他这是回答了自己的上一个问题。
——你看见的“我”是谁?
——就是你自己。
他听见陆今槐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把小钩子:“不说说你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被对方紧紧注视着的耳垂上麻痒一阵阵的,他不自在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转向了一旁的街道,绷起的肌肉暂时放松下来。
得,还知道花言巧语,看样子暂时没什么大事。
幽蓝的火光依旧在风中跃动,两人仔细地对比了一下前后的高度,放心地放任它继续燃烧。
雾气散开后,无数两三米高的纸人在他们面前维持着不同的动作,一双全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却不约而同地忽视了站在这里的他们。
直到他们转向街道的那一刻,原先静止的画面顿时动了起来。
萧喻青仰着头,看见挎着菜篮子的妇女从地上的小摊前直起身,嘴里嘟囔着“贱人”;穿着布衣的中年男人们在门口的小桌上大声地饮酒划拳,一边叫喊着,“都怪那臭娘们……嘿……”远处的住宅里,未曾点亮过的灯笼在风里整齐划一地摇摆。
很热闹,不是么?
前提是你能够忽略掉ta们只是一张张薄薄的纸片外壳。
天上灰蒙蒙的,那挎着篮子的妇女面容是姣好的,但篮子里的菜是白色的;男人们棕色的衣服里空荡荡的,只能看见一段弯折的白纸,面前的纸杯里也是空无一物;远处的住宅也几乎是白色的,看着像是旧时会被人烧掉祭祖的东西。
哈,ta们的嘴是不会动的,因为ta们自己就是发声器官。
分明只是由薄薄的纸片构成的,可ta们却能用平滑的纸面扭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明明是不一样的脸,可脸上扬起的微笑一模一样,从手肘往下的部位锋利如刀,形如爪子的手垂在身侧摆动,看起来像是一场经由后期配音的荒诞默剧。
……而他们,就是那走错剧场的观众。
白脸上的表情夸张到狰狞,静默的空气中,几近相同的声线在他的耳边发出呓语。
——那女的都能干些什么啊?天天坐在祈福、祈福,除了浪费粮食她还有什么用?
“哈哈哈,到你了!”
醇香的酒液在嘴角流下。
——我真不明白,我天天累死累活,她天天跪着什么都不用干,凭什么啊?
“哎你听说了吗?祭祀要开始了,快走快走,不然要赶不上了。”
翠绿的菜叶在篮子里颤抖。
——整天跪来跪去的,装给谁看呢?真给我们女人丢脸。
“……幸亏有神女大人呢。”
鲜红的灯笼在雪中摇晃。
——还不如那位外来的客人呢!
“闭嘴。”
年少的游人把刀横在了酒鬼的脖子上。
黑发青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喻青?”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