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工业。

土吗？土得掉渣。

用风扇吹冰块给精密仪器降温，这要是放在后世，能被写进教科书当反面教材。

但管用吗？真他妈管用。

傻柱凑了过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叔…厂长，这冰块还没化完呢，剩下的能不能，带回去做酸梅汤啊！”

“滚蛋，想拿去做酸梅汤？门儿都没有，留着给技术员降温。”何大华笑骂了一句，一脚踢在傻柱屁股上。

傻柱嘿嘿一笑，也不恼，反而觉得倍儿有面子。

今儿这也算是参与了国家大事了。

半小时后。

“时间到，出钢。”

随着陆秉承一声令下，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了。

“轰隆隆……”

出钢口被再次打开，如果说上一炉钢水是浑浊的火龙，那么这一炉，就是纯净的岩浆。

金红色的液体奔涌而出，没有丝毫的迟滞，钢水表面的浮渣极少，流动性好得惊人。

那种纯粹的亮色，即使不懂行的人看了，也能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美感。

火花飞溅，照亮了整个车间，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就连一直不看好的李怀德，此刻也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慑住了，张着嘴巴，半天没合拢。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

这就这群穿着打补丁工装的人，用命拼出来的奇迹。

钢水注入钢包，送入模具，冷却，成型。

接下来的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煎熬的。

将刚才送到实验室检验，化验室的门紧紧关闭着，门口的人比上次更多了，但却更安静了。

陆秉承进去了整整四十分钟，何大华坐在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他的手很稳，但心跳很快。

系统确实给了他一些物资，给了他一个作为引子的体温枪。

但这炉钢，能不能成，靠的不是系统。

靠的是陆秉承熬红的眼睛，技术人员没日没夜的熬夜，靠的是老张精准的操作，靠的是这红星轧钢厂几千人的心气儿。

所以他输不起，轧钢厂也输不起。

“吱呀！”

化验室的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像是无数探照灯打在门口。

陆秉承走了出来，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拿着单子发抖，也没有颓废地靠在墙上。

他走得很慢，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脸上的表情奇怪极了。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整个人像是在梦游。

李怀德忍不住了，往前凑了一步：“陆总工，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说个话啊，急死个人了。”

陆秉承没理他，径直走到何大华面前。

那个头发花白、平日里有些迂腐、有些傲气的老知识分子。

此刻嘴唇哆嗦着，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年轻厂长。

突然，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竟然想弯腰给何大华鞠躬。

何大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沉声道：“别搞这些虚的。”

他从陆秉承手里抽出那张化验单，并没有低头去看上面的数据。

因为他已经从陆秉承那双浑浊却闪着光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但他必须问，这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是给这场惊心动魄的战役，画上一个句号。

何大华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陆秉承，那张老泪纵横的脸上。

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却又重若千钧：

“老陆，化验结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