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出了阳和驿，往山西边境方向走。苏启睿骑在瘦马上，身上裹着县丞临时给的一件旧棉袍，虽不算厚实，却比之前的破褂子暖和多了。他回头望了一眼，阳和驿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晨雾里，老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还有流民麻木的眼神，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县丞姓王，名承业，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话不算多，一路上大多时候都在琢磨公文。队伍走得不算快，除了王承业和两个随从骑马路，其余几个兵卒都是步行，苏启睿骑马走在队伍中间，偶尔会跟旁边步行的兵卒搭话，想多了解些边境的情况。

“这位兄弟，咱们这是要去哪个地方巡查啊？” 苏启睿问道。

旁边的兵卒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叫赵二，性子还算爽朗：“咱们要去大同府下辖的几个县，看看边境的防务，还有粮库的情况。最近不太平，大人心里也急，怕流民闹起来，还怕清军突然来犯。”

苏启睿点了点头，又问：“那几个县的粮库，能有多少存粮啊？”

赵二叹了口气：“哪有多少存粮啊！去年闹蝗灾，今年又闹旱灾，地里没收成，粮库早就空得差不多了。官府还一个劲地催赋税，好多老百姓都逃荒去了，剩下的也快活不下去了。”

苏启睿心里一沉，他知道明末的粮荒严重，可亲耳听到兵卒这么说，还是觉得触目惊心。他看着路边荒芜的田地，地里的庄稼早就枯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偶尔能看到几个破败的村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只乌鸦在树上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队伍来到一个叫李家镇的地方。王承业让人找了家客栈歇脚，刚坐下，就叫苏启睿过来：“苏启睿，你会算账，对吧？把这几个县上个月的粮库收支账册拿过来，你帮我核对一下。”

苏启睿连忙应着，接过账册，坐在桌边仔细核对。账册上的字迹潦草，记录得也很混乱，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涂改的痕迹。他耐着性子，一笔一笔地核对，发现账册上有很多漏洞，比如有的粮食支出没有记录去向，有的收入明显是虚报的。

“大人，这账册有问题。” 苏启睿拿着账册，走到王承业面前。

王承业抬起头，皱了皱眉头：“什么问题？” “大人您看，” 苏启睿指着账册上的一处，“这里记录上个月支出了五百石粮食，用于救济流民，可下面没有记录粮食的发放情况，也没有流民的签收记录。还有这里，说收到了三百石粮食，可没有记录粮食的来源，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

王承业接过账册，看了看，脸色沉了下来：“这些狗官，竟敢在账册上动手脚！肯定是把粮食贪墨了，要么就是拿去卖了钱！” 他气得拍了下桌子，“不行，我得去查查，要是真有贪墨的情况，我饶不了他们！”

苏启睿连忙劝道：“大人，您先别着急。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粮荒的问题，要是把这些官员逼急了，他们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反而会出乱子。咱们不如先想想办法，怎么筹集粮食，救济流民，稳定民心。”

王承业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现在去哪筹集粮食啊？府里的粮库也空了，向上面申请调拨，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启睿想了想，说道：“大人，小的倒有个主意。咱们可以先把镇上的乡绅召集起来，跟他们借粮。这些乡绅家里肯定有存粮，只要咱们跟他们说清楚，现在是危难之际，要是流民闹起来，他们的家产也保不住，说不定他们会愿意借粮。另外，咱们还可以鼓励老百姓开垦荒地，谁开垦的荒地，就归谁所有，前三年不用缴纳赋税，这样老百姓有了土地，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能缓解粮荒的问题。”

王承业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借粮和垦荒结合起来，说不定真能管用。不过，那些乡绅都很吝啬，想让他们借粮，怕是没那么容易。”

“大人，小的有个办法，” 苏启睿说道，“咱们可以给借粮的乡绅颁发奖状，表彰他们的善举，还可以在县里的显眼地方立碑，记录他们的名字。这些乡绅都好面子，肯定会愿意的。另外，要是他们借的粮食多，咱们还可以向上级申请，给他们减免一些赋税，这样他们就更愿意借粮了。”

王承业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你现在就去拟一份告示，明天一早张贴出去，召集乡绅开会。另外，再拟一份鼓励垦荒的文书，让兵卒们去各个村子宣传。”

苏启睿连忙应着，回到桌边，拿起笔和纸，开始拟写告示和文书。他尽量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把借粮和垦荒的好处说清楚，还在告示里强调了现在的危急情况，希望乡绅们能顾全大局，伸出援手。

写完后，苏启睿把告示和文书拿给王承业看。王承业看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写得不错，条理清晰，也很有说服力。明天一早，就按这个来办。”

第二天一早，告示张贴出去后，很快就围了很多人来看。乡绅们看到告示后，议论纷纷，有的表示愿意借粮，有的则犹豫不决。王承业亲自在客栈里接待乡绅，跟他们耐心地沟通，苏启睿则在一旁帮忙记录。

经过一天的努力，终于有十几个乡绅愿意借粮，一共借到了两千多石粮食。王承业让人把粮食运到粮库，然后开始组织流民发放粮食。看到流民们领到粮食后脸上露出的笑容，苏启睿心里也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几天后，苏启睿跟着王承业去查看垦荒情况时，发现很多老百姓都不愿意去开垦荒地。原来，老百姓们担心开垦荒地后，官府会反悔，到时候不仅得不到土地，还要缴纳赋税，而且开垦荒地需要工具和种子，他们根本没有钱去买。

苏启睿和王承业都很着急。苏启睿想了想，说道：“大人，咱们可以给老百姓提供工具和种子，先由官府垫付，等他们有了收成后，再慢慢偿还。另外，咱们还可以派农技人员去指导老百姓开垦荒地，教他们怎么种植庄稼，提高收成。”

王承业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按照苏启睿说的办。他让人去购买工具和种子，然后分发给老百姓，还从府里请了几个农技人员，去各个村子指导老百姓开垦荒地。

在苏启睿和王承业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开始去开垦荒地，粮荒的问题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苏启睿原本以为，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他没想到，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