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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黄河故道人家 > 第54章 孩子头儿(4)

第54章 孩子头儿(4)(1 / 1)

 第54章 孩子头儿(4) 孩子渐渐多了,有的时候玩藏老某,一群孩子分两堆,有守老营的,有摸老营的。所选老营大都是庄头庄里开阔地的一棵大树。一群孩子分两半他们自有办法,有时候是所有的孩子排成一排,从头到尾隔一个走出来一个,留在原地的为一组,走出来的为一伙。有时候所有的孩子围成一圈,齐喊一声:“黑呀白!”各伸出一只手,手背为黑,手心为白,按伸出的黑或白完成分组。分好组后各有一个领头的面对面站好,一只手背在身后,喊一声:“猜吃猜!”各伸皮锤、剪子、布,决定谁藏谁找。两方约定,守方查数查到五十或一百,守老营的可出击,藏的可摸老营。守老营的千方百计不让人摸老营,往往留两三个护住大树,准备捉拿来摸营的人,还要把剩余的人撒出去逮藏的一方,逮到对方超过一半的人,自己就赢了,攻守互换;藏的一方要藏得严实不让守的一方逮着,还要想着法子最起码让自己的一方超过半数的人摸营成功。二猛心计多,胆子大,哪里都敢藏,柴禾堆里,猪圈里,有时甚至爬到挂满半干不湿红芋秧子的树杈上,真是哪儿黑他上哪儿去,越是平常没人敢去的地方他越敢去。有时候玩跑线拐,两队相距二十来步面对面站着,每次各挑一个孩子一起围着两组人跑,像往线拐子上绕线一样。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看谁跑得快,逮住后就拉回来成了自己一方的俘虏。这时候,二猛会无师自通地用田忌赛马的招数,直到把对方跑得只剩下孤家寡人没法再进行下去,只好举手投降。有时候相距二十来步不跑线拐,而是两边你一声我一声地喊:“金鸡翎!磨大刀!恁的芝麻紧俺挑!”“恁挑谁?”“俺挑狗蛋跑一跑!”那边狗蛋儿走出队伍,两只手往上拽拽裤腰,脚一前一后站好,身子往前探着,猛吸一口气,就往对面冲。这边一个个手挽手拉开一定距离,手攥得紧紧的,要拦住狗蛋儿。狗蛋儿要是从两人之间冲过去了,他就有权拉住其中的一个走回自己的队伍,要是没冲过去,就会成为对方的一员。对方一般不敢挑二猛,因为他冲得真猛,差不多每次都能拉走一个孩子。不挑二猛冲,二猛就安排自己的队伍,让劲大的孩子在对方冲时死死攥住左右两边孩子的手脖子,这样就算被对方劲大的孩子冲得倒下一片摔得龇牙咧嘴,手还是攥在一起的,对方自然就得留下。冲冲杀杀玩到三星正南,一个个还没有一丝困意。

冬天冷了,地里一根草毛也没有,既不用放羊也不用割草,这时候的孩子除了吃喝就是玩,这个季节玩的是打拉扭(拉扭:陀螺。)、打尜子(尜子:一种中间粗两头尖的儿童玩具。尜,规范读音为gá,此处读lǎ。),玩得一身汗津的,一点儿也不觉着冷。

拉扭一般是用锨把粗细的木头削制而成的,梧桐、杨树木质太软,就算削成了也玩不了多长时间,大都选用稍硬的柳木。先把木头的一端削成圆锥体,不能削得太尖,一尖就会在原地打转,然后再按一定的比例把圆柱截断,再用小刀反复找平滑,一个拉扭就做成了。这时候还要找一根一尺左右指头粗细的小棍子,一头拴上用布条搓成的小鞭子。打拉扭时把鞭子在拉扭上绕四五圈,把拉扭横放到地上,猛地一抽鞭子,拉扭就转着身子站了起来。这时要用鞭子不停地抽着拉扭,拉扭越转越快,有时候调皮的孩子还会像赶羊一样把拉扭抽着往前走。二猛玩拉扭也比别人玩得鲜亮,他的拉扭选用的材质是洋槐木,洋槐木太硬了,也不知二猛花多长时间才刻成的。他的洋槐木拉扭圆柱与圆锥的比例适中,不像有的拉扭转起来像喝多了的酒晕子一样摇摇晃晃,屁时的工夫就歪歪扭扭倒在地上吹灯拔蜡了。二猛的洋槐木拉扭有大人的手脖子粗,在拉扭的柱体上还刻了两个小豁口,在拉扭的圆柱截面用颜料点一个点儿,用鞭子抽起来哨子般“嗡嗡嘤嘤”地响,颜料点儿转成一个圆。艺压群雄!一群孩子在一起打拉扭时,还要斗拉扭,各自把自己的拉扭抽得越转越快,边抽边往一起赶,直到两只拉扭“啪”的一声脆响碰到一起,转速慢个头小的拉扭会被碰得横飞出去。别的孩子一般不和二猛斗拉扭,一是因为二猛的拉扭大,二则二猛是个左撇子,用力又猛,两个转动方向相反的拉扭快速碰到一起,不说也能知道谁得飞出去。没有人和他斗拉扭,二猛也不在乎,穿着“嘎哒嘎哒”响露着通红脚后跟的毛窝子下到大坑里的冰上。坑很大,冰很厚,平滑的冰面摩擦很小,二猛甩开膀子把大拉扭抽得“嗡嗡”山响。有时候二猛稍往里走,听得见毛窝子下的厚冰发出细脆的炸纹声,坑沿上的大人都为这孩子捏把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冰凌裂开这小子突噜下去。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旁若无人,用鞭子紧一下慢一下地抽着拉扭再往回赶,自得其乐。

不打拉扭时,大家就打尜子。尜子大都用比成人的拇指还要粗的洋槐木削成的,长不到一拃,两头削尖。和尜子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是一根尜把棍儿,二尺长短,胳膊粗细,前部稍有弧度的最好。尜子的玩法有多种,最基本的就是罚尜。在空地里划一个二尺见方的城,猜吃猜决定谁罚谁喝卯后,把尜子平放到城里,也可以摆个翘儿,用尜把棍儿轻击尜子的尖儿,尜子“啪”地跳起,趁这工夫,攥尜把棍儿的手把尜把棍儿用力一挥横击出去,“啪”的一声脆响,尜子飞到十丈开外。喝卯的跑过去,拾起尜子往城里扳,扳进了,自己罚,让对方喝卯,扳不进,对方接着罚,自己接着喝,直到把尜子扳进城里为止。有时候打尜子技术好的能让喝卯的转半天,也不能把尜子扳进城里。旁边看热闹的大人也会笑:“喝饱了吗?喝饱了晌午就不要吃饭了。”说得喝卯的人面红耳赤,等到好容易把尜子扳到城里,尜把棍儿攥到手里,猛击尜子尖,尜子跳得老高,这时再用尜把棍儿击打,也是心狠手不准,一下子成了见高不见远的老干崩。喝卯的走过去把尜子捡起,一只脚站在尜子落地的地方,另一条腿往前一趠,腰一弯手一伸,把尜子扳进城里,攻守易势。有时是一对一的玩,有时是几个人按顺序罚一个人,谁罚得近尜子被扳进了城,谁就开始喝卯。有时候如果分两拨的话,那尜子往往会罚几里路远。

罚尜是最基本的玩法,所有的玩法最后都要回到罚尜上来。如掇尜,掇尜时,商定好每掇一个尜子五十或一百分。尜把棍儿攥在手里,手心朝上,尜子在尜把棍儿上“嗒嗒”地跳着,掇尜子的孩子头一下一下地点着,边掇边从城边往外走边数着掇尜子的个数。尜子落地后,用尜把棍儿从尜子落地的位置量到城边有多少尜把棍儿,再用尜把棍儿数乘以掇尜子时换算来的分数,得出总分后定输赢,赢家罚尜输家喝卯。按得分定输赢,还有一种玩法,就是以小城的一条边向两边各延伸二三尺为一边,再划一大城,大城里再划若干平行横线,每道横线之间都有事先约定的分数。与小城对应的大城另一头划一半圆,整个形状如同足球场的禁区。即小城是球门线以外球网覆盖的部分,大城相当于禁区,半圆就是罚球弧那一块了。玩法就是从小城里轻敲尜子尖,看尜子落到大城里的哪两条横线之间。可以趁尜子跳起的时候用尜把棍儿啪啪地往前掇,或用尜把棍儿往前轻击,让尜子落到得分最理想的位置。如果尜子碰巧骑在横线上,则以尜子在哪边多算哪边。尜子落到大城的外面,是零蛋,落到半圆里,是满分。这时根据每个人尜子落的地方确定每个人的分数。这时又回到罚尜的路上。

打尜子不光是小孩子的游戏,因为天冷,在场里看热闹的小伙子也往往参与,这时候玩的多是磕尜。在闲场里划一个两间屋大小的城,分成两拨后一边罚一边喝。往外罚的人多,往城里扔的人也多。每一个罚的人罚完后就跑到城边站好,单等着对方把尜子扳进城里。尜子进城后,站在城边的人各自用尜把棍儿瞄准尜子投出去,把尜子往城外搕。别人搕尜子时自己把尜把棍儿拄在身前,以防搕尜子时搕到自己的腿。一下搕不出就换第二个人,依次往下换,直到搕出为止。要是所有的人都没把尜子搕出城,原来罚的一方就输了,角色转换,新一轮的攻防开始。喝卯的一方尽量给搕尜的一方制造麻烦,他们往往会往城里的一个小洼坑里扔尜子。整个闲场从早到晚都是“啪啪啪”的尜子与尜把棍儿碰击的声响。二猛的搕尜子技术是公认的。当玩搕尜子的人是单数时,他就是包鸡腿,只罚只搕不喝卯。

庄西头也有麦场,不过他们的场离庄子太远,快要到大河头了,于是庄西头的孩子有时也会到庄东头的场里打尜子。这时候便会有大人戳喽两帮孩子比输赢。两拨孩子各挑能兵巧将,以掇尜、划城得分和搕尜三种玩法来个三局两胜。冬天闲人多,这时候往往有很多大人也来抄着手看热闹。二猛抖擞精神,带着几个好手与对方周旋。二猛往往使诈,第一局先输,把对方的骄气吊上来。第二局赢了后,带着几个孩子把尜子沿着场边的大路狠命往南罚,一直罚到前面三五里的庄子后头。大人也跟着跑,边跑边看边说笑,把庄西头的孩子弄得满面通红。第三局搕尜时,二猛把尜子轻轻扔到大城一角的一个小洼坑里。其实这时候二猛心里也清楚,这是一步险棋,对方只要把尜把棍儿贴着地轻轻往外一扫,尜子就会被带出去。但二猛心里明白,对方刚输了第二局,心浮气躁的他们往往会大力往外搕。结果二猛他们又开始罚了。这时二猛把尜子飞的方向选择往庄里赶,顺着东西街往庄西头罚。这时候大人都笑,说二猛这孩子太坏了,你是想让他们家大人看着黑来就不给他们烧汤喝了?一场较量后,庄西头的孩子往往三五天不到庄东头来玩。

二猛心灵手也巧,脑子也够头,带着一帮孩子变着法地玩。回到家书包一扔,第二天背起来就走,作业从来不做,当天学的东西当天还给老师,谁拿他都没法。都说树大自直,二猛能不能直?谁都不知道。

二猛小学没毕业就把书本扔了,年龄稍大一点拿得住斧头拉得开锯了,就磕头拜师学了木匠。再后来就跟着本庄的木匠到西安干木匠活。西安的雇主问他是哪儿人,二猛说是江苏省龙岗子的。二猛满口的乡音让西安人听转了,“龙岗市?俺没听说过。俺只听说过东北有个产煤的黑龙江鹤岗市”。二猛一听,心里笑了,也就满嘴跑火车:“俺那个市很小,归徐州管。”“那龙岗市有甚好玩的地方?”龙岗子以西的故道边有一座不知道啥时候立起来的二三十米高的测绘塔,大家都叫它木楼,爬上去看得见西南三十里外萧县黄口火车站的水塔,二猛爬上爬下不知多少回。站在塔顶,看下面地里干活的人,尺把高;在地里干活的人看塔顶的人也是尺把高。二猛一听他问有啥好玩的,随口答道:“俺那有个望河楼,有二三十米高,站在上面黄河故道里的苇子、蒲子、水鸟啥都看得真亮的。”“还有甚?”龙岗子的东头有两口井,一南一北,相距八步,青砖砌井壁,石块盘井口,半截庄子的人都吃这两口井的水。二猛吹开了,说:“还有八步井,这是别的地方没有的。我给你说,俺那龙岗市的整个形状像一条龙,龙尾搭在黄河故道里,龙头朝东。市里有两条南北大道,就是龙的四肢。中部有一大桥,是龙腰。东部的八步井就是龙的两只眼,一年四季水都不带干的,据说是通着东海,也不知真假。龙的须子弯成两个小湖,一年四季水都清的能看得见湖底蚂虾的须子……”二猛的一番话让西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旁边一起和他干木工活的同伴听他云山雾罩地胡侃也不接茬,只是低着头笑。等那个人走后,几个人笑着对二猛说:“二猛,你真能扯,吹得雾喽毛雨似的,你把龙岗子变成了龙岗市!还八步井通东海,哪年夏天那两口井不得淘?”二猛咧嘴一笑:“恁也不是没听见,不是我说的龙岗市,是他说的。人家都说了,咱能不认?大河头是不是有木楼?庄当央是不是有个桥?东头是不是有八步井?井两边是不是有两个大坑?我也不全是瞎胡扯吧?”

你还别说,二猛这一通胡扯,那西安人竟当了真。黄河在陕西流经延安、榆林等地,黄河故道经过龙岗市,天底下没有第二条黄河。和尚不亲帽子亲,那个西安人四处为龙岗市做宣传,说龙岗市风景好,龙岗市的木匠活好。后来还真有一个很俊的西安女子跟着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木匠不远千里到故道边的龙岗子安了家。不知道到了龙岗子的她心里会不会骂二猛这个挨千刀的。还有就是龙岗子的木匠在西安接的活越来越多,做木工,干装潢,有不少人在西安安了家。二猛弟兄三个在西安站住了脚,把爹娘也接到了西安,逛了杨贵妃洗澡的华清池,看了秦始皇的兵马俑。老公母俩看孩子花那么多的钱买门票看那破池子、土疙瘩,光心疼了,啥黄子(黄子:一指具体或抽象的事物,如:你买那黄子花多少钱;二指人或动物,类似“玩意儿”一词。)也没看到心里。

二猛在西安安了家,逢年过节时还是要回龙岗子看看的。这时候已是爷爷辈的二猛除了和小时候的玩伴喝酒搳拳小聚外,就是拿着从西安带来的弩带着小东西四处乱转打鸟玩。半截庄子的人看到祖孙俩这动静就笑:“都这个年纪了还玩!你还觉着你是孩子头啊?”

他们笑,二猛自己也笑:“孩子头是当不成了。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好。那时候玩的真是一个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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