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扶砚的葬礼气氛诡异,浓云几乎压在人的头上,冷雨飘飞,皇陵笼罩在一片水汽凄迷中。
仪仗依亲王制,却莫名仓促,玄七和鸣一眼神空洞,抬着棺椁,步伐似线偶般僵直,一步步走向洞开的石门。
莫念一身素白立于陵前,身后是石门外围极度夸大的龙凤雕刻,雨水将她鬓发打得湿透,凝成晶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静静看着龙纹棺椁沉入墓穴,里面的青铜祭器早已就绪。
拓伽凌桓随后而来,急匆匆将伞挡在她头上,伞面倾向她。
段情身后,镜听神色凝重,双手紧握着幻真镜,镜中景象仍模糊不清,她不再去看,将镜面朝前,抱着。
祓禊落在镇魂石柱顶端,俯瞰着整个皇陵,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他妖异的眼中:“盯紧了,一个都不能乱跑。”
曜灵军长戟拄地,以铁石相击的声音表示领命,北境部族与龙霓旧臣分立两侧,大多低垂着头,偶有低语的,瞟一瞟石柱顶上异瞳闪烁的南疆大妖,便又快快住了嘴。
部分玄甲军驻守在皇陵最外围,顾晨潇身姿如松,紧紧盯着葬礼的每一个环节。
南齐的暗桩混在人群中,赵庆嵩死后,商扶砚并未追查更多,他逃过一劫,此时便低声散布流言:“连天都在为靖王不平啊,那妖女连葬礼都办得如此敷衍,心中哪有半分情义?陛下亦不见踪迹,南疆妖人果然狠毒。”
莫念因着身上残存的神力,清清楚楚听见了这些交谈声,她面色不改,将一捧泥土撒入墓穴。
“封土。”
她的声音在雨中传开,不带丝毫波澜,冷过雨。
石门闭合的一瞬,一声嗡鸣自北境传来,震颤顺着地脉蔓延而至,皇陵周遭,雨幕出现了一瞬扭曲。
在场众人顿时惊惶,齐齐望向北境界域拼合之处。
幻真镜从镜听手中浮空而起,黑红混乱的光影将镜面铺满,祓禊异瞳一变,妖火在他指尖燃起:“狗来了。”他淡淡说着,声音荡在空中。
一道传讯咒法破空而至,流光落入段情手中,她神识一扫,看向莫念:“阿念,是北境急报……有形态诡异的东西冲出来了,玄甲军在死战。”
莫念没有丝毫意外,这道门,本就是守不住的。
“看来,有人不想让这场葬礼好好结束。”她轻声说着,看向桑落,“也好。”
她足尖轻点,身影在雨中划出一道光弧,飞云令的蛊王灵力带着杀伐与威严随她落在冰谷巨门前。
“传令!”拓伽凌桓手中花伞化作一柄短剑,望向皇陵外围略显惊惶的顾晨潇,“曜灵军即刻开赴北境,支援玄甲军!”
祓禊笑意浅淡,闪回镜听身边:“五仙教各部,携带所有破瘴丹药、蛊虫,在此候命,巫巳、剑回门人驻守皇陵。”
他回头对镜听一笑:“小镜子在这里帮我看着,我去去就来。”
“那……那你小心点儿。”镜听低声说着,点了点头。
“至于你们……”他拍了拍镜听的脑袋,目光扫过北境长老和龙霓旧臣,“是想在这里等死,还是随我一同,去会会那些……来自鬼域的客人?”
武将犹豫之后纷纷出列跪叩:“我等随大人赶赴前线就是。”
桑落挡在祓禊面前:“武官可随你去,文官随我在此协同宗门之人看守皇陵地脉。”
拓伽凌桓低眸一笑,踏着雨水,一步步走向皇陵之外,血月光华渐渐穿透雨云,鬼域的红光自北境天边蔓延而来。
祓禊身侧妖火狂燃,身影一掠,落地时,异瞳映出漩涡中汹涌而出的暗潮。
那些东西蠕动着,速度极快,由残肢断臂和腐烂血肉强行拼合而成。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还像个人形,有的则完全是不成形状的肉块聚合体,呼吸,搏动,星轨虫在它们的血脉中奔走。
赤色鬼火在他们眼中燃烧,腐朽的气息令人一阵晕眩,犬古族在鬼域以罪魂炼制幽兵,残肢败骨还留有法阵青黑色的锈迹。
“放箭!”顾晨潇率玄甲军自皇陵赶回,嘶声怒吼。
破魔箭倾泻而下,数十个幽兵成了刺猬,可他们只是脚步踉跄,箭矢穿透的地方剧烈蠕动着,血肉自行将箭矢挤了出去。
满身箭矢的幽兵发出怪异的声音,类似嘴巴的地方仿佛用尽了力气,却只是传出了嘶哑的尖鸣,它们无痛无觉,继续前行,将气息不同的敌人狠狠撕碎。
“寻常攻击,效果甚微……他们不受破魔箭影响。”一玄甲军偏将脸色发白,回头看向顾晨潇。
“这便是死而不休?”祓禊冷哼一声,双手结印,“那便烧成灰试试。”
黑色妖火如巨浪席卷,那些血肉迅速烧焦,恶臭浓烈,几近辣眼。
它们一个接一个化作灰烬,而门后幽兵却似无穷无尽,更多的怪物踩着同伴的飞灰涌出来,摔倒又爬起,四肢歪七扭八。
刀剑斩断的残肢在落地的一瞬便开始自行活动,它们抓住官兵的脚用力撕扯,附着在活人伤口上生出血脉强行接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