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压在了心底。白天,他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社畜温年;而到了晚上,当他戴上耳机,登录那个熟悉的游戏界面时,他就化身成了那个在竞技场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恶人谷长歌“晚来风急”。
他将白天所有积攒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那些可怜的对手身上,尤其是那些玩万花谷的玩家,更是成了他重点照顾的对象。一个又一个的“平沙落雁”,控得那些花哥花姐们连键盘都摸不到。他在YY里听着亲友们的惊呼和赞叹,心里才终于有了一丝病态的快感。
他不知道,就在他隔壁,那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顾凛川正戴着隔音效果极好的耳机,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个装备极差的明教小号,那个小号正一次又一次地倒在一个ID叫做“晚来風急”的长歌琴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自己那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浓黑。
……
这样的日子,在压抑和对抗中过了整整一周。
温年感觉自己都要被逼成一个神经病了,他的精神时刻都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在哪个角落里和顾凛川那个瘟神狭路相逢。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意外总在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悄然而至。
……
这天清晨,温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尿意憋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才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这个时间点,顾凛川那个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的资本家应该还在睡觉。绝对安全。
温年松了口气,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运转声。走廊上只亮着几盏昏暗的地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温年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了公共浴室的门。
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彻底僵在了原地。
……
浴室里,温暖的灯光下水汽氤氲,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那巨大的盥洗台前。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电动剃须刀,正发出“嗡嗡”的声响。
男人上身赤裸着,下半身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围了一条纯白色的浴巾。宽阔的背部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因为正在抬手刮胡子的动作,肩胛骨的形状被清晰地勾勒了出来,像一对收拢的蝶翼,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劲瘦的腰身往下收拢,形成了一个性感的倒三角。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那轮廓分明的脊骨沟缓缓向下滑落,最终没入了那白色浴巾的边缘,消失不见,引人遐想。
“嗡——”
温年的大脑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彻底炸了,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呼吸,也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轰”的一下全都涌上了他的头顶。
他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根,烫得几乎可以煎鸡蛋了。他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硬地杵在门口,进退两难。
而就在这时,那“嗡嗡”作响的剃须刀声停了。
浴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温年看到镜子里那个男人刮胡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那双深邃的眸子透过镜子,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那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僵硬的身影。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温年感觉自己的心脏“咯噔”一下,差点就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一种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心虚和恐慌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您……您先用!”
他结结巴巴地丢下这么一句,声音都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他想也不想地猛地一转身,落荒而逃。那狼狈的样子,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
“砰!”
温年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重重地甩上了房门。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像是要爆炸。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刚刚都看到了什么?那宽阔的后背……那劲瘦的腰……还有那滑落的水珠……
那些画面像是被按下了单帧循环播放键,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疯狂上演。
温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那烫得几乎要滴血的脸。他想,自己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他那好不容易才筑起来的冰冷高墙,就在刚刚那个猝不及防的清晨,被那个男人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轻而易举地撞出了一道巨大的、无法修复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