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冬咳了一声，目光移到他的反方向，别扭道：“就是‘辛苦了，谢谢你’，满意了吗？”

颜勠沉默。他很不争气地眼眶发酸。

多少年以来他都没有从颜婷口中听到过哪怕一次对他，对他所作所为的认可。哪怕他答应了她可以再婚，同意了她搬到上海照顾妹妹，自己一个人在北京上学，高考，还有答应她用自己的血救哥哥。

有时候，他觉得他配得上颜婷的一句关怀了。

只一个瞬间，他发现颜冬看他的眼中，藏着近乎于怜悯的东西。

颜勠猛地意识到，或许颜冬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他立刻将想法尽数收好，起码不能在颜冬面前这么丢人。

“你知道你睡着的时候说胡话了吗？”

颜冬捉勺子的手紧了紧。

“不知道。”

“你做梦了吗？”

颜冬想了想：“做了。”

颜勠于是有心逗他，就是不说。

显然颜冬被他整得很无语，并扭头不再看他。

他别过头，却还是笑了。

颜勠“切“了一声：“你知我知，至于我听到多少，自己猜去。你说了多少，我也自己猜。”

颜冬的笑意淡下去，半晌后说：“我把我想说很多年的话说给一个人听了。”

颜勠并没什么好奇心，他只是单纯地想去逼问，喜欢看颜冬的反应而已。于是他问道：“谁？”

“你。”

“我？”颜勠只当他是在胡诌，笑问，“‘对不起’？”

“对不起。”颜冬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一直恨我。谢谢你愿意救我。”

颜勠有些茫然。

他的确生出过很多次对他素未谋面的哥哥的恨意，更确切地是妒意。

但也只是在最不理智，最绝望的片刻而已。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解释这种情绪只占少数。颜勠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思考了很久,该怎么表达出他的疑问。

“我明白我罪有应得。”因为他在天秤的倾斜那端。

“我……怎么值得你这么重视？怎么值得你愧疚这么久？”

说完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才刚转过头就开始掉眼泪，很多年没有过了。

他起身往门口走。

“颜勠。”颜冬叫住他，他便下意识地听话驻身。

“过来。”

颜勠在心里挣扎了很久，他很想走过去，停在一个肯重视他的人身边，然后将满身负担卸掉，坠入他温暖的目光中。

但他最终没有，只背对着摇摇头，而后逃离，在门口被浴室挡住的盲区停下，无声地抽噎。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又拖累了他人，为什么他渴望了那么多年来自兄长的爱，远在大陆另一端的人一次也没有感受到过，却偏偏只得到了他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