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开大灯,只留了走廊尽头一盏壁灯,缓慢地淌在地板上。安安的房门虚掩着,漏出一道更软的暖黄,李姨的拖鞋声轻轻来回两下,便归于安静。
周懿先去洗澡,水声隔着两道门,听起来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肖衍行靠在沙发背,把外套脱了搭在扶手上,衬衣袖口卷了两折,露出腕骨那颗小痣。电视里播着夜间新闻,音量调得很低。
他看了几秒,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记得周懿刚才那句“画四个”——声音很轻,却引人无限暇想。
浴室门“咔哒”一声,周懿穿着柔软的T恤和灰色运动裤出来,发梢还在滴水,缓缓的从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了衬衫上,逐渐漾开成一团水渍。
他一边走一边用毛巾胡乱擦头发,路过客厅时停了停,确定要不要坐下。
肖衍行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给你吹头发。”
“不用,”周懿说,“自然干就行。”
“夜里风凉,”肖衍行已经起身去抽屉拿吹风机,“安安上次感冒就是头发没吹干。”
周懿没再拒绝,窝进沙发角落,抱着膝盖。
风筒嗡嗡响,热风和指尖一起穿过他的发隙。肖衍行的动作很轻。周懿盯着茶几上那杯没喝完的酸梅汤,冰块早化了,原本暗紫色的茶变成了玫瑰红。
“你以前……也给别人吹过头发吗?”他问得很随意,眼睛却没抬。
风筒停了一秒,又继续。
“没有。”肖衍行说。
“哦。”周懿应了一声。
我好像问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
头发吹到八成干,肖衍行关掉风筒,顺手把插头缠好。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冰箱偶尔启动的嗡鸣。周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侧头看他:“明天我送安安去幼儿园,你不是说早上有个会?”
“改到十点。”肖衍行说,“李姨去买菜,我送你们。”
“嗯。”周懿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安安说周五有亲子运动会,要两人三足。”
“那就两人三足。”肖衍行笑了笑,“我腿长,你喊口令。”
周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也笑了。笑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出来:“我小学那次两人三足,摔得满嘴泥,同桌女生哭了一个星期。”
“这次不会。”肖衍行说,“摔了也有我垫着。”
周懿没抬头,只觉得自己脸发烫。过了会儿,他轻声问:“几点了?”
“快一点。”肖衍行看了眼腕表,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去睡吧。”
客卧门推开时,床头的夜灯自动亮起,是比客厅更暖的橘色。
安安的毛绒兔子被遗忘在枕头边,耳朵垂在床单上。周懿弯腰把兔子拎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放回安安房间。
“那我先睡了。”周懿说,“你明早要早起。”
“不用。”肖衍行把灯调到最暗,只留一圈浅浅的光晕,“夜里安安要是过来,会撞到你。”
周懿没再争,滑进床里侧,背对着门,床垫微微下陷。
“肖衍行。”周懿忽然喊他名字。
“嗯?”
“……晚安。”
“晚安。”男人说,声音低而稳。
随后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这深沉的夜色里。